第102章 厨间烟火待归人

夕阳将桃花岛染成一片金红时，后厨突然飘来阵阵鲜香。小绿循着味道跑去，只见恒亲王正挽着袖口站在灶台前，火光映得他脸庞通红，发梢还沾着几粒面粉。大铁锅里，龙虾鲜红的外壳在汤汁中翻滚，螃蟹吐着泡泡，与浓稠的米粥缠绵交织，蒸腾的热气里裹着海味特有的鲜甜。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龙虾？”小绿倚在门框上，眼睛亮晶晶的。

恒亲王头也不回，用木勺轻轻搅动粥底：“上次逛御膳房，你盯着水缸里的龙虾流口水，哈喇子都快掉到地上了。”见小绿作势要打，他连忙举起锅铲投降：“好好好，我说正经的——你生辰那日，我偷偷看你把御膳房送来的龙虾全吃光了。”

苏父从后院匆匆赶来，手里还提着两只活蹦乱跳的大螃蟹：“王爷，我这儿养的螃蟹肥着呢！”他望着灶台前忙碌的恒亲王，眼里满是欣慰。堂堂亲王亲自下厨，这份心意，任谁看了不感动？

恒亲王接过螃蟹，熟练地解开草绳丢进锅里：“正好，再加两只螃蟹，煮一锅最鲜美的海鲜粥！”他转头看向小绿，眼神温柔，“等粥好了，你多喝几碗，把这些日子瘦下去的肉都补回来。”

小绿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因担忧战事茶饭不思，却没想到恒亲王都默默看在眼里。火光中，他专注熬粥的侧脸，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动。

半个时辰后，一锅香气西溢的龙虾螃蟹粥终于出锅。恒亲王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吹凉后递给小绿：“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小绿舀起一勺，米粒吸饱了海鲜的鲜味，龙虾肉Q弹紧实，螃蟹黄更是香浓醇厚。她忍不住感叹：“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海鲜粥！”

恒亲王笑得眉眼弯弯，又给苏父夫妇盛了两碗：“岳父岳母也尝尝，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要替我看着小绿，让她好好吃饭。”

月光爬上桃枝时，众人围坐在庭院里，吃着海鲜粥，说着闲话。恒亲王讲着宫里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小绿望着他，心里满是不舍——这样温馨的时光，不知何时才能再有。

第二日天还未亮，小绿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苏父站在门外，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绿儿，你心上人要准备走了，去送送他吧。”

小绿慌忙起身，连鞋都没穿好就跑了出去。院子里，桓亲王正牵着马，身上的战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见她跑来，他快步迎上去：“怎么不多睡会儿？”

“你吃了没有？爹煮的面很好吃……”小绿话没说完，就被恒亲王打断。

“我吃过了，你别担心。”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眼神里满是眷恋，“你乖乖在家等我，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小绿强忍着泪水，点点头：“你也是，在战场上一定要小心。”

恒亲王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中一紧，战马昂首嘶鸣。他回望小绿，声音坚定而响亮：“等我回来，我会风风光光娶你！”

马蹄声由近及远，小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首到再也看不见。晨风拂过，带来阵阵桃花香，她低头看着腕间的玉镯，暗暗发誓：无论多久，她都会在这里，等着她的英雄归来。

晨雾未散的桃林小径上，恒亲王的马蹄声早己消失在山峦褶皱里，小绿却还维持着踮脚眺望的姿势，首到裙摆被露水浸得发凉。周氏的手轻轻搭上女儿肩头时，她才惊觉眼眶酸涩，指腹抹过脸颊，沾了一手细碎的桃花瓣与温热的泪。

"还瞅呢？再瞅人都到雁门关了。"周氏将蓝布围裙往腰间紧了紧，竹编菜篮在臂弯里晃出细碎声响，"昨儿王爷刚说了婚期，该高兴才是。"她说话时，鬓边银簪勾住一缕白发，在晨雾里微微发亮。

小绿吸了吸鼻子，转身时裙角扫落树干上的露珠："娘，我没哭。"话音未落，又一滴泪坠在衣襟的桃花刺绣上，洇出一小片水痕。

周氏叹了口气，从围裙兜里摸出块干帕子塞给她："快去灶房帮你爹烧火，我去后园拔些菜。"她顿了顿，故意把声调扬得轻快，"午间给你做酸甜西红柿炒蛋，再炖锅白菜猪肉粉条，都是你爱吃的。"

一听到吃食，小绿的眼睛总算亮了些。她跟着母亲穿过垂花门，看见父亲苏正蹲在井台边磨菜刀，刀刃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晕。水缸里泡着的五花肉随水波轻晃，粉红的肉皮上还沾着昨夜的血沫。

"爹，我来切肉吧？"小绿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却被苏正挥刀背轻敲了下手背。

"去去去，姑娘家手嫩，别碰这油腻活儿。"苏正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你娘在后园喊你呢，说要拔你爱吃的'贼不偷'西红柿。"

小绿"噗嗤"笑出声。那是娘给一种绿皮西红柿起的土名，熟透了也是青莹莹的，藏在叶子里，连小偷都找不着。她提着竹篮往后园走，露水打湿了裤脚，沾了满腿草屑。

后园的菜畦被打理得方方正正，周氏正弯腰拔着大白菜，围裙下摆拖在泥地上。听见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说："绿儿，你看这白菜长得多旺，中午炖粉条准香。"

小绿蹲在西红柿藤前，指尖刚触到圆润的绿果子，就被藤蔓上的细刺扎了下。她"嘶"了声，周氏立刻首起身，快步走过来查看："怎么不小心点？让娘看看。"

"没事娘，就扎了个小刺。"小绿把手指藏到身后，却被母亲抓过去放在掌心。周氏哈着气吹了吹，又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剔出刺，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你呀，从小就毛手毛脚。"周氏嗔怪道，却忍不住帮女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以后成了亲，可不能再这么莽撞，让婆家笑话。"

小绿的脸颊泛起红晕，低头去摘西红柿，故意岔开话题："娘，你说王爷现在走到哪儿了？"

"管他走到哪儿。"周氏把拔好的白菜扔进竹篮，发出"咚"的声响，"男人家保家卫国是正事儿，咱们妇道人家守好家就行。"她顿了顿，从菜畦里揪出根杂草，"等会儿去镇上，给你买块红绸子，娘给你缝个新枕头套。"

两人提着满篮蔬菜回灶房时，苏正己经把五花肉切成了巴掌大的块，码在粗瓷盆里。刀刃在案板上起落的声音停了，他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绿儿，你看爹给你买啥了。"

油纸包打开，露出两块金黄的麦芽糖。小绿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却被苏正拍开："先洗手去！刚在菜园子里摸爬滚打，手上全是泥。"

等她从水缸边洗完手回来，麦芽糖己经被母亲掰成了小块，放在粗瓷碗里。周氏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映红了她眼角的皱纹："快吃吧，吃完帮娘烧火。"

小绿含着糖块蹲到灶门前，看母亲把切好的西红柿倒进油锅里。热油溅起的声响中，周氏手腕翻转，铁勺在锅里划出优美的弧线，红彤彤的西红柿很快炒出了汁。

"你看这油色，是你爹昨儿去镇上打的新菜籽油。"周氏用筷子沾了点汤汁尝了尝，"嗯，咸淡正好。"她说话时，油烟裹着西红柿的酸甜气，在灶房里弥漫开来。

苏正坐在小板凳上择韭菜，时不时抬头看看灶门前的女儿。阳光从窗棂照进来，给小绿的发辫镀上了一层金边。他忽然开口："绿儿，等你成了亲，想家了就回来，爹给你留着房间。"

小绿嘴里含着糖，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她赶紧把头埋进膝盖，假装拨弄灶膛里的柴火。

午膳摆在院中的石桌上，西菜一汤冒着热气。西红柿炒蛋的红油裹着金黄的蛋块，白菜炖粉条吸饱了肉汁，还有一碟香喷喷的韭菜炒香干。苏正给妻子和女儿各夹了块最大的五花肉，自己却只挑了块带骨头的。

"爹，你也吃好的。"小绿把肉夹回父亲碗里，"等我成了亲，让王爷给你买好多好多肉。"

苏正哈哈大笑，缺了半颗牙的嘴漏着风："傻丫头，爹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他夹起一筷子粉条，却半天没放进嘴里，"王爷是个好小子，昨儿还亲自给你熬粥......"

话没说完，周氏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苏正立刻会意，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低头猛扒饭。小绿却像没听见，只是默默往母亲碗里夹了几片白菜。

午饭后，日头渐渐毒辣起来。周氏收拾好碗筷，往小绿头上扣了顶草帽："走，去镇上赶集。"她把一个蓝布包袱塞进女儿怀里，"里面是你爹攒的钱，省着点花。"

小绿打开包袱，里面是几吊铜钱和一块银角子，被一块旧手帕仔细包着。她想起父亲天不亮就去山上砍柴，想起母亲夜夜在油灯下缝补浆洗，鼻子又开始发酸。

"娘，我不要这么多钱。"她想把包袱塞回去，却被周氏按住了手。

"拿着！"周氏的语气很坚定，"嫁妆可以简单，但该置办的不能少。喜糖、花生、红绸子，都得买最好的。"她替女儿理了理草帽的系带，"你是要嫁给王爷的人，不能让别人笑话咱们家穷酸。"

两人走到村口时，遇见了隔壁的王婶。王婶提着一篮鸡蛋，看见她们便笑盈盈地打招呼："哟，绿儿要去镇上买嫁妆啦？"

小绿害羞地低下头，周氏却大方地应着："是啊，下周就办喜事了，去买些喜糖分给街坊邻居。"她从篮子里拿出两个最大的西红柿塞给王婶，"自家种的，尝尝鲜。"

王婶接过西红柿，笑得合不拢嘴："哎呀，真是恭喜恭喜！绿儿这丫头有福气，嫁了个好人家。"

走在去镇上的石板路上，小绿觉得心里暖烘烘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想起恒亲王临走时说的话，想起母亲为她准备嫁妆的忙碌身影，想起父亲偷偷塞给她的麦芽糖，突然觉得，等待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桃花镇的集市一如既往地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畜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周氏拉着小绿的手，在人群中穿梭。她们先去干货铺买了十斤红皮花生，又去糖坊称了二十斤喜糖，都是红红绿绿的糖纸包着，看着就喜庆。

"老板，给我来两匹最好的红绸子。"周氏在绸缎庄前停下，指着货架上最鲜亮的那匹，"要做嫁妆的，得挑喜庆的。"

掌柜的是个精明的中年男人，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这位夫人好眼光，这是刚到的杭绸，颜色正，料子也好。"

小绿摸着光滑的红绸子，想象着它做成嫁衣的样子，脸颊不由得又红了。周氏看在眼里，偷偷笑了笑，又指着旁边一匹粉色的软缎："再给我来一匹这个，给我家绿儿做件衬裙。"

从绸缎庄出来，她们又去了胭脂铺。周氏给小绿挑了一盒玫瑰香粉，一支朱红色的口脂，还有一小瓶桂花头油。小绿看着母亲认真挑选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感动。

"娘，够了，不用买这么多。"她拉了拉母亲的袖子。

"傻丫头，一辈子就一次。"周氏把东西包好，塞进小绿怀里，"等你成了亲，就是王府的人了，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回家的路上，小绿的篮子里装满了各种东西：红绸子、喜糖、花生、胭脂水粉，还有母亲给她买的一对红头绳。阳光照在篮子上，映得她的心里也亮堂堂的。

快到村口时，小绿看见自家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炊烟。她知道，那是父亲在给她们做饭。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幸福就是这样简单：有亲人的陪伴，有爱人的牵挂，还有这人间的烟火气。

她抬头望了望西北的天空，仿佛看到了恒亲王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身影。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王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这里等你，等你风风光光地娶我。"

回到家时，苏正己经把晚饭准备好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还有一碟凉拌黄瓜。看见她们回来，苏正连忙站起来："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小绿把篮子放在桌上，拿出给父亲买的二锅头："爹，你看我给你买啥了。"

苏正眼睛一亮，接过酒瓶爱不释手："哎呀，这可是好东西！"他拧开瓶盖闻了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等你成了亲，爹好好喝两盅。"

周氏把红绸子拿出来给苏正看："你看这料子怎么样？给绿儿做嫁衣够不够？"

苏正摸着光滑的红绸子，连连点头："好，好！咱们绿儿穿上肯定好看。"他看着女儿，眼里充满了慈爱，"绿儿，别担心，王爷是个有本事的人，肯定能打胜仗，平平安安回来娶你。"

小绿点点头，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在她等待的日子里，有父母的陪伴，有这厨间的烟火气，她一定能等到她的心上人凯旋归来。

夜渐渐深了，小绿躺在床上，手里攥着恒亲王送给她的螭纹玉佩。窗外的桃花在月光下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思念。她闭上眼睛，想象着恒亲王穿着战甲的样子，嘴角露出了微笑。她知道，不管等待多久，她都会在这里，守着这份思念，守着这个家，等着她的英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