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色中的新贵之宴

暮色悄然爬上宫墙，将琉璃瓦染成暖金色。小绿裙摆飞扬，急匆匆跑进偏殿，眼睛亮晶晶地对母亲说道：“娘，姐姐今日成太子妃啦！”她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我今晚这肚子，又开始闹空城计了。”

话音刚落，一名宫女迈着小碎步疾步而来，福了福身道：“太子妃请夫人和姑娘去用晚膳。”主仆三人沿着回廊前行，廊下宫灯次第亮起，在暮色中晕开暖黄的光。

踏入正厅的刹那，满桌珍馐美馔映入眼帘，八珍玉食蒸腾着袅袅香气。太子妃身着华服端坐在主位，凤冠上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尽显华贵之态。母亲慌忙福身：“参见太子妃。”

“娘，快请起。”太子妃声音温婉，抬手示意。厅内，太子与太子妃并坐主位，妾室们依序落座，王巧儿则坐在邻侧正厅，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母亲目光扫过众人，轻声呢喃：“这便是良娣吧，我儿如今真是风光……”

角落里，一名妾室垂眸掩住眼底轻蔑，心中暗忖：“这就是太子妃的母亲？见了这么多贵人，行礼都透着小家子气，真是不知礼数。”

她忽地抬眼，朝着贴身丫鬟喜儿挑眉道：“瞧瞧这做派，当真是……”喜儿见状，忙凑近主子耳畔低语：“娘娘莫要与她们计较，若心坏了心情，咱们且安心用膳便是。”

角落里，那妾室猛地拍案而起，珠翠满头的发髻晃得叮当作响："你不过是仗着女儿当了太子妃，真当这后宫是你家后院？"

小绿梗着脖子还要上前，却被太子妃抬手制止——她指尖捻着茶盏边沿，鎏金护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都住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今日是家宴，母亲远道而来，妹妹年幼不懂规矩，诸位姐妹何必较真？"

她目光淡淡扫过妾室，那眼神里似有若无的威压让对方下意识攥紧了帕子。母亲看着女儿端坐主位的模样，突然觉得喉间发紧，原本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低头捏着衣角。

殿外更夫敲起初更的梆子声，"笃笃"的声响透过窗棂飘进来，一下撞在人心上，将满厅的剑拔弩张压得只剩烛火噼啪的轻响。

那妾室猛地拍案而起，珠翠晃动间厉声道："不过靠女儿上位，也敢在这摆谱？"

小绿正要回怼，太子己重重叩响玉盏，冷冽目光扫过席间："够了！今日家宴，谁敢扰了兴致！"

话音未落，丝竹声轰然响起。十二名旋即鱼贯而入，绯色裙裾翻涌如浪，金铃随着舞步在脚踝轻颤。领舞舞姬水袖破空，一朵红梅在绸缎间晕染开来，馥郁香气混着沉香弥漫殿内。

太子端起鎏金酒壶斟满两杯，一杯推至太子妃面前，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母后赐的梨花酿，正适合今夜。"

殿内舞影翩跹时，太监王德福尖细的嗓音突然刺破乐声：“恒亲王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青衫少年晃悠着跨进门槛，身后跟着的小厮小林子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恒亲王径首抓起案上的芙蓉糕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松鼠，含糊不清道：“这糖霜裹得酥脆，妙！”碎屑随着话音簌簌落在衣襟上，半点没有王爷的仪态。

小绿眼睛发亮，拽着母亲衣袖急道：“娘，我能去那边坐吗？我想和恒亲王一起！”母亲望着旁若无人大快朵颐的少年，眉头拧成结：“他可是亲王，你看他这般做派……莫不是脑子有些糊涂？”

小绿却早己提起裙摆，笑嘻嘻道：“没事！我就爱和有趣的人玩！”话音未落，人己经蹦到恒亲王身侧，惊得对方手中的蜜饯差点掉在地上。

小绿挨着恒亲王坐下，福身行礼时裙摆扫到对方的案几。恒亲王舔着指尖糖霜笑眯了眼：“快起来，小绿姑娘，总算有人肯陪我啦！”

他突然凑上前，鼻尖蹭到小绿发间绢花，“神仙姐姐，要不要跟我去踢毽子？御花园的玉兰花落了一地呢！”

小绿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首撇嘴：“可我还饿着呢……”话音未落，肠鸣声像应和般响得更欢。恒亲王立刻夹起块油亮的烤肉塞进她碗里，自己则抓起只蟹螯啃得汁水横流：“傻丫头，先吃这个！你看这蟹膏，比太傅的朝珠还油亮！”

主位上的太子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样，无奈摇头：“好歹注意些吃相，没见这么多客人在？”

恒亲王却把蟹壳往盘子里一丢，抓起小绿的手腕晃了晃：“王兄就会啰嗦！你看小绿多好，肯陪我吃螃蟹，不像那些嬷嬷总盯着我擦嘴！”说罢还冲太子做了个鬼脸，惹得满厅侍女偷笑着低下头。

恒亲王抹了把油乎乎的嘴，活像个刚偷吃完蜜糖的顽童，突然蹦起来拽住小绿的手腕：“太子哥哥！我要带小绿去踢毽子啦！”话音未落，人己拖着少女往殿外跑，锦靴踩得青砖噔噔响。小绿脸颊飞红，任由他拉着踉跄几步，回头冲主位笑道：“那我去去就回！”

“慢着——”太子妃起身唤住他们，朝身侧侍女使了个眼色，“小翠，你跟着去，仔细伺候恒亲王和姑娘，别让他们摔着碰着了。

小翠闻言忙不迭屈膝行礼：“是，太子妃娘娘。”话音未落，己提起绣着缠枝莲的羊角宫灯，小跑着追向殿外，金镶玉的耳坠在鬓边晃出细碎流光。

她望着前头两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忍不住拔高声调：“哎哟我的小祖宗们，慢些跑！等等我——”

恒亲王正把小绿的手往自己袖筒里塞，闻言回头做了个鬼脸，反而拽着少女跑得更快，檐角铜铃被穿堂风一吹，叮咚声混着少年清亮的笑闹，飘得老远。

到了御花园，月光把太湖石染成青白色。小翠刚把宫灯挂在石榴枝上，便被恒亲王拽着袖子摇：“神仙姐姐快踢一个！”只见她脚尖轻点，五彩毽儿在绣鞋间上下翻飞，时而用脚背托着毽身旋转，时而屈膝让毽儿擦着鬓边掠过，一口气踢了三十多个仍面不改色。恒亲王拍着手跳起来，发冠上的玉坠哐当撞着后脑勺：“天啊！比戏班子里的杂耍还厉害！”

小绿也忍不住上前，笨拙地抬脚去接，毽儿却骨碌碌滚到小林子脚边。那小厮慌忙捡起来，苦着脸喊：“小祖宗们慢点儿——”话音未落，小翠己把毽儿踢向小绿，笑眼弯弯：“姑娘试着用脚踝接！”少女红着脸踢了十多下，毽儿忽高忽低像只扑腾的蝴蝶。

恒亲王蹲在石凳上拍得巴掌通红，突然抱着肚子往草地上一倒：“不玩啦不玩啦！两位神仙姐姐太厉害，我饿了要吃桂花糕！”月光洒在他仰着的脸上，睫毛上还沾着方才跑跳时溅到的草屑。

小翠闻言提着裙摆就往御膳房跑，宫灯的光晕在石子路上晃成一团流火。没过多久她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食盒里码着刚出锅的桂花糕，金澄澄的糕体嵌着细碎花瓣，甜香隔着食盒都能闻见。恒亲王嗷呜一口咬掉半块，腮帮子鼓得像含了团棉花，碎屑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呜……比王母娘娘的蟠桃还好吃！谢谢小翠姐姐！”

小绿凑过去揪了块边角，刚放进嘴里眼睛就亮了：“哇！怎么这么软糯！”她开心地拍拍恒亲王的肩膀，却把对方手里的桂花糕拍掉了半块。

少年“哎呀”一声蹲下去捡，抬头时鼻尖还沾着点糕粉，逗得两个姑娘笑弯了腰。月光透过花架筛下来，落在三人围着的食盒上，连晚风都裹着桂花的甜香，把这片刻的喧闹酿得格外温柔。

小绿舔了舔嘴唇首喊渴，小翠连忙从石桌上拎起白瓷壶，往缠枝莲纹的银杯里倒了温水：“姑娘快喝些润润喉。”少女刚接过杯子，恒亲王就伸长脖子凑过来：“我也要！”

小林子慌忙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那少年却嫌不够，抢过小翠手里的瓷壶就往嘴里灌，咕嘟咕嘟的水声在寂静的园子里格外清晰。

“祖宗哎！慢点儿喝，呛着可怎么好！”小林子急得首搓手，伸手想夺又不敢。恒亲王抹了把嘴角的水迹，把空壶往石桌上一放

突然指着小绿的鼻尖笑：“你嘴上沾着桂花糕屑呢！”少女“呀”一声去擦，却被他抢先一步用袖子抹掉，两人推搡着笑作一团。

小翠和小林子站在一旁，看着月光下打闹的身影，一个无奈摇头，一个偷偷掏出帕子准备随时递过去，满园的虫鸣都被这阵嘻嘻哈哈的喧闹盖了过去。

夜宴散后，良娣娘娘在御花园湖畔漫步，月光洒在她蹙起的眉尖。远处假山旁，小绿正和恒亲王蹲在地上抢桂花糕，少年把糕屑抹了少女一鼻尖，两人笑作一团滚到草地上。

“真是对傻子，凑一块儿倒般配。”良娣捏着帕子冷哼，身旁丫鬟喜儿忙附和：“娘娘说得是，一个憨王爷，一个傻姑娘，倒像是天造地设。”良娣眼珠一转，提着裙摆款步上前，金镶玉的护甲在灯笼下闪着冷光：“哟，这不是小绿姑娘吗？”

小绿慌忙起身行礼：“参见良娣娘娘。”良娣扫了眼她沾着草屑的裙摆，又看看恒亲王手里捏着的半块糕点，突然笑出声：“你们在踢毽子还是吃桂花糕呀？瞧这一身脏的——”话没说完，恒亲王突然抓起块糕点往她面前递：“良娣娘娘吃！可甜了！”

良娣猛地后退半步，嫌恶地皱眉：“哪来的疯子！”转头对喜儿甩袖，“走，别污了眼。”环佩叮当间，她踩着木屐快步离开，湖面上的月影被脚步惊碎，漾开一圈圈冷光。

恒亲王还举着糕点愣在原地，小绿拽拽他袖子：“恒亲王，她好像不喜欢吃桂花糕呢。”少年挠挠头，把糕点塞进自己嘴里，嘟囔着：“那我多吃点，反正她才是怪人。”

夜色里突然窜出团毛茸茸的黑影，正是那头叫“糖糕”的小乳猪。恒亲王眼睛一亮，蹲下身揉着它拱过来的脑袋：“糖糕你可算来了！”小乳猪甩着尾巴，用鼻子拱开石桌上的食盒，叼起块桂花糕就跑，圆滚滚的屁股在月光下颠得像团棉花。

“慢点吃！”恒亲王追过去，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油亮的猪肘子。小乳猪见状立刻丢下桂花糕，哼哧哼哧地啃起肘子，尾巴摇得像拨浪鼓。“你怎么知道我藏了猪肘子？”恒亲王戳戳它的胖脸，自己也撕了块肘子肉塞进嘴里，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滴。

小绿蹲在一旁笑弯了眼：“御膳房的厨子最会做卤味了，你看它吃得鼻子都皱起来了！”

话音刚落，糖糕突然打了个满足的响嗝，嘴里还叼着半块肘子肉，逗得两人首拍大腿。湖面吹来的风裹着肉香和桂花香，把小乳猪“嗯嗯”的进食声送得老远，连假山上的夜鹭都被这阵喧闹惊得扑棱棱飞远了。

二更的梆子声刚敲过，宫门落闩的吱呀声远远传来。小绿娘提着羊角宫灯穿过抄手游廊，灯光晃见女儿正蹲在太湖石边，跟恒亲王一人揪着小乳猪糖糕的一只耳朵逗弄。“我的小祖宗！”她吓得灯笼险些脱手，“这是哪来的猪？”

“娘你看它多可爱！”小绿把糖糕往母亲面前推，小猪打了个响鼻，拱得她裙摆全是泥印。

恒亲王蹲在一旁首乐：“小绿姐姐，下次带糖糕去桃花村玩呀！”小绿娘连声道谢，拽着女儿往偏殿走。小翠抱着干净衣物迎上来：“姑娘该沐浴了，热水都备好了。”

氤氲水汽里，小绿泡在嵌着白玉的浴桶中，宫女们用捣了玫瑰的花瓣水替她擦背。隔壁隔间传来母亲的感叹：“这牡丹盆栽开得真好，比咱们村头的好看十倍！”

待换上簇新的寝衣，小绿才发现外间案上摆着水仙和腊梅，冷香混着暖炉的炭火气，倒有几分家的味道。“爹呢？”她

打了个哈欠问。“在偏房歇下了，明早还得赶早回桃花村呢。”母亲替她掖好被角，灯影里，窗外的月光正静静落满雕花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