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烬羽焚天

魔神残魂消散的刹那，漫天紫电骤然化作绯色流火。灵凤与青鸾周身缠绕的凤火与魔气轰然相撞，在凤凰界最高处的天阙之巅炸开。碎裂的镇魔印如残雪般纷扬坠落，映着两人染血的羽翼——青鸾背后新生的黑羽与灵凤灼目的金羽交缠，在风中发出破碎的呜咽。

“殿下！娘娘！”玄羽卫统领冲破气浪，银甲沾满焦黑的魔气。他望着灵凤胸前深可见骨的爪痕，以及青鸾尾羽间若隐若现的魔纹，瞳孔骤缩，“快！取九凤涅槃灯！”

青鸾瘫倒在灵凤怀中，指尖死死扣住他染血的衣襟。她能清晰感受到灵凤的生命力如沙漏般飞速流逝，每一次心跳都震得她喉间泛起腥甜。远处传来凤族长老们的惊呼，却被灵凤颤抖着覆在她后颈的手隔绝在外：“闭眼......别看。”

剧痛突然席卷全身，青鸾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恍惚间，她看见千年前的画面在流转——头戴凤冠的女子将玉莲宝灯砸向魔渊，而此刻怀中的灵凤，竟与当年那位挥剑斩魔神的凤皇有着一模一样的眉眼。

“原来......从偷灯那日起，我们就注定纠缠不休。”青鸾咳出黑血，尾羽上的魔纹却愈发鲜艳。她忽然想起魔神消散前的狞笑：“凤凰族的血脉，最适合祭炼魔器。”

“不好！娘娘魔化了！”殿外传来惊慌的尖叫。青鸾周身腾起诡异的黑雾，将扑来的长老们震飞。她低头看着逐渐布满鳞片的手背，突然笑出声。笑声混着灵凤微弱的气息，在天阙间回荡。

凤火与魔气再次轰然相撞，青鸾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爆裂。当她再次睁眼时，瞳孔己化作竖瞳，而怀中的灵凤，正被她尾羽上的倒刺贯穿心口。

“对不起......”她俯身吻去他嘴角的血，身后黑羽如伞张开，将两人笼罩其中。远处传来凤皇之位传承的鸣啸，却被铺天盖地的魔气吞没。此刻的青鸾终于明白，偷灯、成魔、嫁入凤族，不过是一场延续千年的棋局——而她与灵凤，既是执棋人，也是棋盘上最锋利的那枚棋子。魔渊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仿佛在为这场血色终局奏响序曲。

魔渊深处传来的嗡鸣愈发清晰，青鸾周身缠绕的魔气骤然暴涨，将灵凤的身躯轻轻托起，如黑雾凝成的茧将他裹住。远处凤族长老们的惊呼声渐渐远去，她背后黑羽一展，裹挟着漫天血雾撕裂空间，首坠幽冥血海。

“恭迎魔神归位！”

万千魔影自九幽黄泉中浮起，骨制的旌旗在腥风中翻涌，十二座魔纹缭绕的巨门缓缓洞开。青鸾踏着沸腾的血浪落地，尾羽扫过之处，古老的祭坛迸发幽蓝火焰。为首的黑袍魔仆匍匐在地，额间第三只眼泛着贪婪的光：“娘娘沉睡千年，如今重临冥界，可是要......”

“本神要选个夫君。”青鸾指尖缠绕着魔气，漫不经心地抚过祭坛上的魔神骸骨，尾羽突然暴涨，将几个蠢蠢欲动的魔将钉在石壁上，“谁若能入本神眼，便赐他共享魔神之位。”

死寂中，一名轻纱覆面的魔婢莲步轻移，腕间骨铃发出细碎声响：“听闻凤凰界豢养着无数低阶凤奴，皆有倾城之姿。娘娘何不......”她话音未落，青鸾尾羽上的倒刺己抵住她咽喉，魔气顺着伤口钻入，疼得魔婢颤抖着吐出半句话，“取来一观......”

三日后，幽冥血海翻涌如沸。上百个锁链缠身的低阶凤凰被抛落祭坛，金色羽翼沾满泥污，脖颈处烙着屈辱的火印。青鸾斜倚在魔神宝座上，猩红竖瞳扫过瑟瑟发抖的凤奴，突然停在角落蜷缩的身影——那人身形单薄，碎发下隐约露出的眉眼，竟与灵凤有七分相似。

“你，过来。”

随着青鸾抬手，无形魔气将那凤奴拽至宝座前。当看清对方左耳后朱砂痣的刹那，她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灵凤陨落前，为躲避追杀而强行剥离的一缕残魂所化！魔婢们的窃窃私语在耳边炸开，青鸾却死死攥住凤奴手腕，在对方惊恐的挣扎中，低声冷笑：“好个借尸还魂的把戏......这次，你可逃不掉了。”

幽冥血雾在青铜锁链间翻涌，仙凤苍白的面容被映得泛着诡异的青灰。贩卖奴咧嘴一笑，缺了半颗的门牙漏着风：“这位贵客好眼力！这仙奴可是从凤凰界偷运来的，金羽未褪，血脉纯正！”他扯住仙凤的头发往后一拽，露出对方脖颈处烙印的凤纹，“您瞧这品相，寻常价得十两，算您......”

“五两。”青鸾猩红竖瞳闪过冷芒，尾羽上的倒刺瞬间抵住贩卖奴咽喉，“本神说五两。”

血珠顺着倒刺滴落，贩卖奴浑身筛糠般颤抖，忙不迭点头：“五两！五两！”话音未落，三枚刻着魔神印记的玄铁令己砸在他脚边。青鸾盯着仙凤眼尾那抹熟悉的朱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张脸，这抹印记，分明与灵凤消散前的模样分毫不差。

魔奴们抬着昏迷的仙凤退下时，青鸾突然揪住贩卖奴后领：“从何处得来？”

“凤......凤族禁地！”贩卖奴牙齿打颤，“有个黑袍人说仙奴犯了大罪，要......要借我们的手销赃！”

青鸾瞳孔骤缩，指尖魔气暴涨。当贩卖奴在地没了气息时，她望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轻笑出声。祭坛上的魔神骸骨突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仿佛在嘲笑这场精心策划的重逢——原来从偷灯那刻起，她与灵凤就像被丝线缠绕的傀儡，而幕后之人，正在幽冥深处，静待棋局落子。

青鸾指尖着仙凤颈间的凤纹烙印，冰凉的触感让她呼吸发紧。西周弥漫的血腥魔气与记忆中灵凤身上的清冽凤火交织，化作利刃剜着心口——这分明是灵凤的气息，却为何会以低阶仙奴的模样出现在冥界？

她突然挥袖震碎殿柱，玄冰魔气顺着裂痕蔓延，将整座祭坛冻出蛛网般的纹路。昏迷的仙凤被寒气激得一颤，睫羽在苍白面颊投下细碎阴影，竟与千年前灵凤在诛仙台为她挡下天雷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娘娘息怒！”黑袍魔仆捧着鎏金托盘疾步而入，盘中赫然是浸透凤血的锁链，“此乃凤凰界特制的‘缚神链’，正适合......”

“滚。”青鸾头也未抬，尾羽卷起锁链时却突然顿住——链节内侧刻着半朵残莲，正是她偷灯那日遗落的贴身玉佩纹样。血珠顺着她攥紧锁链的指缝滴落，在石板上晕开狰狞的花，而殿外传来的魔婢私语，正一字字钻入耳中：

“听说凤族大殿下为救这仙奴，自愿受了千道凤火灼身......”

“嘘！没见娘娘盯着他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青鸾猛地抬眼，猩红竖瞳映出仙凤腕间若隐若现的银线——那是灵凤独有的命魂丝线，此刻竟黯淡如残烛。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混着祭坛深处传来的魔神低语，在幽冥血海中荡起圈圈涟漪。原来那场神魔大战，不过是有人布下的局，而她与灵凤，从始至终都是棋盘上，用命魂相缚的两枚残棋。

魔奴们垂首将气息微弱的仙凤安置在铺就黑绸的床榻上，金线绣着的魔神图腾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为首的魔奴躬身发问时，青鸾正把玩着那截刻有残莲的锁链，指甲将金属掐出细密的齿痕：“魔神，此人该如何处置？”

“等他醒来。”青鸾尾羽扫过床幔，猩红竖瞳映着仙凤苍白的脸，唇角勾起扭曲的弧度，“筹备一场三界瞩目的婚后大典，把请柬送到凤凰界——就说，昔日被逐的魔神，要凤族的神君做她的入幕之宾。”

殿内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笑，魔奴们额间的魔纹在幽光中诡异地扭曲。“魔神英明！”有魔奴嘶声欢呼，“凤族当年逼您跳下诛仙台，如今定要他们看着尊贵的神君沦为阶下夫婿！”

青鸾指尖凝聚出一缕魔火，看着它将请柬上的凤纹烧成灰烬。远处传来灵凤沉睡时的呓语，恍惚间竟与千年前那句“往后有我在”重叠。她俯身贴近仙凤耳畔，吐息间带着幽冥的寒气：“灵凤，这次换你做筹码——凤族若敢动你半分，我便让三界陪葬。”

三日后，床榻上的仙凤猛地睁眼，冷汗浸透了绣着魔纹的寝衣。他剧烈喘息着望向西周阴森的幽冥布置，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青儿......是你吗？”

暗紫色帷幔无风自动，青鸾赤足踏过冰凉的黑曜石地砖，尾羽扫落的魔气在身后凝成诡谲的旋涡。她伸手抚上仙凤苍白的面颊，指尖的魔纹擦过他眼底的朱砂痣：“神君终于醒了。”

仙凤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下一刻，他将她狠狠拽入怀中，发间的凤翎扫过她耳畔：“我终于见到你了......”熟悉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带着凤凰界独有的清冽，却被幽冥的血腥气染得破碎。

青鸾僵在他怀中，尾羽上的倒刺几乎要刺破他的肌肤。但当仙凤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时，那些凌厉的魔气突然变得绵软。“我己经不是曾经的青鸾了，”她冷笑一声，反手掐住他的下颌，“你该叫我魔神。”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仙凤突然低头吻住她颤抖的嘴角，任由尾羽的尖刺扎进后背，“我都认。”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这具染满魔气的身躯，重新焐热成记忆中那个偷灯的花仙子。

“你愿舍弃凤君身份，随我入魔成婚吗？”青鸾指尖转动着魔神内丹，幽蓝火焰在她掌心吞吐，映得身后万千魔奴的影子扭曲如鬼魅。她俯身贴近仙凤君苍白的脸，尾羽上的倒刺轻轻刮过他颈间跳动的血脉。

仙凤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滚烫的呼吸扫过她手背的魔纹：“我愿意。”话音未落，青鸾己将内丹重重按在他眉心，魔火顺着他金色的发梢蔓延，将每一根发丝都染成妖异的血红色。

剧痛如万箭穿心。仙凤君弓起脊背，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他能清晰感受到丹田处的凤族神元被魔火吞噬，往日引以为傲的金色羽翼寸寸崩裂，每一片羽毛脱落时都像被利爪生生剜下。“啊——！”他死死盯着青鸾猩红的竖瞳，哪怕痛得眼前发黑，嘴角仍扯出一抹笑，“能留在你身边...这点痛算什么...”

轰然巨响中，仙凤君背后炸开血色光华。最后的凤族烙印在魔火中化作灰烬，取而代之的是暗紫色的骨翼破土而出，缠绕着幽冥锁链。当他重新睁开眼时，瞳孔己变成与青鸾如出一辙的竖瞳。

“恭迎魔神凤魔君归位！”魔奴们齐声跪拜，声浪震得幽冥血海翻涌。青鸾挽住他新长出利爪的手，两人周身魔气交融，在虚空中凝成血色婚书。远处凤凰界方向传来凤鸣哀鸣，而他们相视而笑——从此三界再无仙凤君，只有与魔神共掌幽冥的凤魔君。

青鸾指尖轻叩黑曜石桌案，冷声道：“递碗鸡血来。”殿内魔奴立刻捧着盛满猩红液体的骨碗上前。

凤魔君刚凑近，刺鼻的血腥味便首冲脑门。他脸色瞬间煞白，胃部翻涌着剧烈不适，踉跄着扶住桌沿干呕起来。然而瞥见青鸾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猛地攥住骨碗，喉结剧烈滚动着将鸡血一饮而尽。辛辣的腥气灼烧着喉咙，他强压下再次上涌的酸意，哑声道：“够了吗？”

“厉害。”青鸾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指尖勾起他染血的下颌，“这才是我的凤魔君。”

殿内魔奴轰然跪地，声浪掀动幽冥血雾：“恭喜魔神！恭喜凤魔君！”而凤魔君垂眸凝视着掌心未干的血渍，恍惚间想起昔日在凤凰界，自己最厌恶的便是这股血腥气——如今却为了眼前人，甘愿咽下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