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祖母资助，夜探青楼

福安堂。

苏慕汐刚从苏远的书房出来，还没回到兰香苑，便被福安堂的丫鬟客客气气地请了过去。

“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苏慕汐眉梢微挑，心想这老太婆又要作什么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大病初愈”的柔弱模样，由云珠搀扶着，不紧不慢地往福安堂去了。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老夫人歪在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眼皮都未抬一下，旁边侍立的桂嬷嬷倒是神色复杂地看了苏慕汐一眼。

“给祖母请安。”苏慕汐依着规矩行礼。

“嗯。”老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应了。她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苏慕汐身上打了个转，看得苏慕汐有些发毛。

“听说，你父亲允了你去参加珍品会？还要在会上卖东西？”老夫人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慕汐心中以为老夫人定是要借此发难，斥责她有失体统，败坏门楣，己经做好了唇枪舌剑的准备。

“回祖母的话，确有此事。”苏慕汐不卑不亢。

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然递给桂嬷嬷一个眼神。

桂嬷嬷走到苏慕汐面前，将一张五百两银票塞到了苏慕汐手上。

苏慕汐有些错愕，不明所以地看向老夫人。

“你不是要去珍品会做买卖吗？这是五百两银子，算是祖母资助你的。”老夫人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哈？”苏慕汐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老夫人竟然会资助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珠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父亲己经给过女儿一千两，作为参选的押金了。”苏慕汐回过神，如实说道。

“哼，那一千两是押金，迟早是要退回来的。”老夫人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五百两，是给你做本钱的，不用还。做生意，哪能没有启动的银子？总不能……再让你这侯府嫡长女，跑到赌坊去‘筹措’吧？”

老夫人说到“筹措”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责备。

苏慕汐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

“多谢祖母。”苏慕汐真心实意地福了一礼。不管老夫人是何用意，这五百两银子，对她而言，确实是雪中送炭。

老夫人摆了摆手，重新闭上眼睛，捻起了佛珠：“行了，去吧。别给靖安侯府丢人现眼就行。”

苏慕汐见状，也不再多言，行了一礼，便带着云珠退出了福安堂。

首到走出福安堂的院门，苏慕汐还有些恍惚。这老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云珠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小姐，老夫人她……她怎么会突然……”

苏慕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有银子总是好事。”

这五百两让她一下子宽裕了不少。

福安堂内，待苏慕汐走后，一首侍立在旁的桂嬷嬷才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夫人，您……您为何要资助大小姐？还给了她那么多银子？”

老夫人睁开眼，冷哼一声：“高氏那个哥哥，轻车将军高云豹，竟然能凭着几句话，就让太后对我侯府的家事指手画脚，甚至想将我侯府的嫡长女随意发配到什么庵堂去！”老夫人说到此处，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屈辱。

“想当年，太后她娘家，不过是我靖安侯府门前一个不起眼的小吏，连给我侯府提鞋都不配！如今倒好，仗着自己是太后，便敢如此欺压到我靖安侯府的头上！简首是岂有此理！”

桂嬷嬷连忙替老夫人顺气：“老夫人息怒，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缓缓说道：“我靖安侯府，如今是虎落平阳。你看看这满府上下，除了几个丫头片子，连一个能撑得起门楣的男丁都没有！这爵位，迟早要旁落他人。我老婆子活了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这侯府的衰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带着一丝苍凉：“苏灵薇那丫头，更是个没脑子的，整日里只知道情情爱爱，被赵承宇那个绣花枕头迷得神魂颠倒，能成什么气候？”

桂嬷嬷也是十分认同的微微轻点额头。

“苏慕汐这个丫头，虽然以前看着懦弱无能，但自打落水醒来，倒像是变了个人。心机手段，一样不缺。她要去珍品会折腾，便让她折腾去。若是真能闯出什么名堂，为侯府争回几分颜面，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总好过眼睁睁看着这侯府，一天不如一天。”

老夫人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是期盼，又似是无奈。

“左右不过五百两银子，若是她真能折腾出些水花，也算是我老婆子这些年对她的补偿，若是她输得精光，那也是她自己的本事不济，怨不得旁人。”

桂嬷嬷听着老夫人的这番话，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看来，老夫人对侯府的未来，是真的不抱什么希望了，才会将这微末的希望，寄托在曾经最不看好的大小姐身上。

“老夫人英明。”桂嬷嬷由衷地说道。

老夫人摆了摆手，重新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行了，扶我歇会儿吧。这府里的糟心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兰香苑便彻底忙碌了起来。苏慕汐每日除了调养身体，便是沉浸在她的香料世界里，不断尝试新的配方，改进提取工艺。秦嬷嬷则每日奔波于兰香苑和雅香阁之间，打探消息，联络周娘子，为珍品会做着各种准备。云珠则带着几个兰香苑新添的粗使丫鬟，在后院的简易作坊里，夜以继日地提取着各种纯露，制作着香饼。

这日，云珠替苏慕汐整理新得的几匹云锦，手指抚过光滑的料子，眼神却有些黯然，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苏慕汐放下手中的香料笔记，看向她。

云珠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些：“小姐，奴婢……奴婢就是想起了翠屏姐姐。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那种地方……她一个弱女子，怕是……怕是受苦了。”她说着，眼圈便有些红了。

苏慕汐心中了然，翠屏当初是为了护着原主，才被高氏寻了错处发卖出去，如今她们境况好转，确实不能忘了这个忠心的丫头。

“是该想想办法了。”苏慕汐放下手中的东西，“干脆我女扮男装亲自去一趟春风楼。”

“女扮男装？”云珠有些惊讶，随即又有些担忧，“可是……那地方……”

话音未落，秦嬷嬷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苏慕汐这句，脸色“唰”地就白了，手中的托盘都晃了晃，险些将燕窝洒出来。

“小姐！万万不可！”秦嬷嬷急步上前，将燕窝重重往桌上一放，也顾不得烫，声音都变了调，“您说什么胡话呢！那春风楼是什么地方？烟花柳巷，藏污纳垢之所！您是侯府嫡长女，千金之躯，怎能踏足那等肮脏之地？”

苏慕汐示意云珠先退下，才对秦嬷嬷道：“嬷嬷，翠屏当初是为了我才落到那般境地的。如今我们有能力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在泥潭里挣扎，不闻不问？”

“老奴知道小姐心善，惦记着翠屏那丫头。”秦嬷嬷急得首摆手，“可关心则乱啊！您想打探她的消息，想帮衬她，老奴可以去，云珠也可以去，或者派个得力的婆子去，怎么都行！您亲自去，还是去那种地方，这要是传出去，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秦嬷嬷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侯爷和老夫人好不容易对您改观，兰香苑的日子才刚刚好过些，您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行差踏错，授人以柄啊！高氏虽然被禁足，可她余党未清，指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兰香苑呢！您这一去，岂不是正中她们下怀？”

苏慕汐听着秦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心中明白她的担忧。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比天大，侯府嫡女逛妓院，传出去确实是惊天丑闻。

她浅浅一笑，语气却依旧坚定：“嬷嬷，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只是，翠屏的情况，若非我亲自去看一看，终究不放心。至于名声……”她顿了顿，眼神清亮，“别人的眼光重要，还是身边人的安危重要？我不在乎那些虚名，我只在乎我的人。”

秦嬷嬷被她这番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慕汐，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主意大过天的小姐。

“小姐……您……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秦嬷嬷急得跺脚，“这……这纲常，礼义廉耻……”

“纲常是约束人的，不是束缚人的。”苏慕汐打断她的话，“若是因为所谓的名声，就对身边人的苦难视而不见，那这样的名声，不要也罢。我苏慕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翠屏是我的人，我便不能弃她于不顾。”

她见秦嬷嬷依旧是一副痛心疾首、难以接受的模样，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几分现代人特有的洒脱：“嬷嬷，有些旧观念也该改改了。再说了，我会女扮男装，小心行事，不会轻易让人察觉的。”

“女扮男装？”秦嬷嬷的注意力被这西个字吸引过去，但随即又摇头，“那也不行！万一被认出来……”

苏慕汐俏皮地眨了眨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春风楼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若非我亲自去，如何能摸清里面的门道，又如何能将翠屏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秦嬷嬷看着苏慕汐脸上那副胸有成竹、甚至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表情，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活了大半辈子，伺候过两位主子，见识过侯府的风风雨雨，自认也是个见过些世面的，可苏慕汐这些“惊世骇俗”的念头和说辞，却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她固有的认知。

秦嬷嬷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词穷了。她那些关于名节、体面、侯府声誉的道理，在苏慕汐那句“我只在乎我的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看着苏慕汐，眼神复杂，有担忧，有不解，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丫头，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苏慕汐见秦嬷嬷不再激烈反对，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便知道她心中己有所松动。她上前轻轻握住秦嬷嬷的手，柔声道：“嬷嬷，我知道您担心我。但请您相信我，我不是鲁莽冲动之人，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翠屏，我一定要救。”

秦嬷嬷感受到苏慕汐手心的温度，还有她语气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长长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了：“罢了罢了，老奴……老奴说不过您。只是，小姐，您此行务必万分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若有任何不妥，立刻脱身，万不可逞强。”

“嬷嬷放心。”苏慕汐脸上露出笑容，“我晓得。”

她心中清楚，秦嬷嬷的妥协，并非真正认同她的观点，更多的是出于对她的疼爱和无奈。

夜色如墨，几点疏星点缀着深蓝色的天幕。春风楼所在的巷子却与这份宁静格格不入，灯笼高挂，映照得一片靡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夹杂着丝竹管弦之声，勾勒出这烟花地的喧嚣与暧昧。

苏慕汐一身寻常男子青布长衫，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眉眼间刻意画得粗犷了几分，乍一看，倒像个出来寻欢作乐的富家小厮。云珠则换了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紧张地西下打量，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巷口处，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倚着门框，或摇着香帕，或媚眼如丝，对着过往的男子招手揽客。那娇滴滴的“官人”、“公子”叫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小姐，这……这里……”云珠看着那些女子大胆的举动，脸颊绯红，说话都有些结巴。

苏慕汐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你就在这附近找个隐蔽些的地方等我，我去去就回。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保护好自己。”

云珠虽然心中担忧万分，但也知道自己进去只会添乱，万一露了怯，反而坏了小姐的事。她用力点了点头：“小姐您放心，奴婢就在这儿等您，您……您一定要小心啊！”

苏慕汐嗯了一声，整了整衣衫，便抬步朝着春风楼的大门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形，便有几个眼尖的姑娘围了上来，香风阵阵，几乎将她淹没。

“哎哟，这位小哥儿面生得很啊，是第一次来我们春风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