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藏拙初成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贾迎春己经睁开了眼睛。拔步床的雕花隔扇外，绣橘正轻手轻脚地往鎏金熏笼里添安息香。迎春悄悄掀起杏黄色锦被的一角，看着床帐上绣的缠枝海棠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姑娘醒了？"绣橘听见动静，连忙捧来温热的玫瑰水。迎春把小手浸在铜盆里，指尖轻轻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水珠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滑落，在袖口绣的蝶恋花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梳妆台前的迎春坐得笔首，绣橘用犀角梳蘸着茉莉头油，将她的长发分成两股。"今日梳双平髻可好？"绣橘轻声问。迎春点点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丝在绣橘手中服服帖帖，不一会儿就挽成了两个圆圆的发髻，缠上珊瑚红的丝带，各簪一朵小小的珍珠花。

更衣时，迎春选了件杏红色绣折枝梅的夹袄，配着月白色百褶裙。绣橘帮她系上鹅黄色的汗巾子，又在她腰间挂上鎏金香球。香球里装着昨儿新配的梅花香，随着她的走动，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早膳摆在东次间。迎春小口喝着红枣粥，时不时夹一筷子酱黄瓜。她注意到今天的豌豆黄做得格外精致，捏成了小兔子的形状。正要伸手去拿，忽听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是王夫人房里的彩霞来送新绣的花样。

"二姑娘安。"彩霞行礼道，"我们太太说，请姑娘照着这个花样绣个香囊。"迎春接过花样，是幅"岁寒三友"的图样。她小心地把花样夹在绣绷里，盘算着该用哪种绿色的丝线来绣竹叶。

上午的功课是习字。迎春跪坐在书案前，临摹《灵飞经》。毛笔在宣纸上轻轻划过，她全神贯注地写着每一个字。写到"永"字的最后一捺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迎春的手一抖，笔画就歪了。她懊恼地看着这个字，悄悄瞥了一眼正在打盹的教引嬷嬷，偷偷把写坏的纸团成一团，塞进了袖袋里。

午膳后，迎春和探春在抱厦里下双陆棋。象牙做的棋子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二姐姐又让着我。"探春嘟着嘴说。迎春抿嘴一笑，故意走错一步。这时黛玉带着新做的诗过来，三个小姑娘头碰头地读着，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申时三刻，是每日必修的女红课。迎春坐在绣架前，继续绣那个"岁寒三友"的香囊。银针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小心翼翼地绣着松针。绣橘在一旁分线，把丝线分成更细的股。突然，针尖扎到了手指，一颗血珠冒了出来。迎春赶紧把手指含在嘴里，绣橘慌忙去找药膏。

晚膳前，迎春在绣橘的服侍下换了家常的衣裳。铜盆里的热水飘着玫瑰花瓣，她仔细地洗着脸。绣橘帮她重新梳了头发，抹上桂花油。指甲上的凤仙花汁己经染好了，呈现出淡淡的橘红色。

夜幕降临，绣橘点亮了琉璃灯。迎春坐在灯下翻看《列女传》，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绣帕子的绣橘。烛光摇曳，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修长。窗外传来梆子声，绣橘起身放下帐幔，熏好安神的百合香。

迎春躺在锦被里，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更鼓声。绣橘在外间己经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迎春望着帐顶的缠枝花纹，手指无意识地着被角上绣的小蝴蝶。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轻轻叹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