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书房的试探与暗流汹涌

厉总想听什么解释？”

苏晚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平静得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预期的惊涛骇浪，反而沉入了更深的寂静。她甚至将问题抛了回来，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冷静。

厉司爵终于缓缓转过身。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将书房内切割成光与暗的交界。他站在光与影的边缘，高大的身影被拉长，投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带来沉重的压迫感。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最幽深的寒渊，平静地锁在苏晚身上，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直抵灵魂深处。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反问。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秒的沉默都像无形的重锤，敲打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她端着水壶的手指冰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面上却维持着那副无懈可击的平静。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厉司爵迈开长腿，从光影交界处走出，一步步走向苏晚。他的步伐沉稳而缓慢，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微响。

他在距离苏晚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距离近得苏晚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感受到那具高大身躯散发出的、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脸上，审视着她睫毛下那片阴影，那道早已淡去的粉色痂痕，以及那双看似平静无波、深处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

“苏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他的目光扫过她手中那个普通的水壶，仿佛在看一个拙劣的道具，“一个‘不小心’，就差点毁了我价值百万的投影仪，还‘不小心’插错U盘，放出了……‘设计部团队智慧的结晶’？”

他刻意加重了“不小心”和“团队智慧的结晶”这几个字，语气里的嘲讽和不信任毫不掩饰。

苏晚的心跳如擂鼓，但她的背脊挺得更直。她迎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厉总说笑了。投影仪防水性能很好，只是进水短暂故障，已经处理好了。至于U盘，”她顿了顿，眼神坦荡，“我的确很抱歉，是我工作疏忽，混淆了备份盘。给会议造成困扰，我接受任何处罚。” 她将姿态放得很低，却滴水不漏，将责任牢牢限制在“疏忽”的范围内，绝不触碰核心。

“处罚？”厉司爵的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眼神却更加锐利，像手术刀般剖析着她，“一个连色卡都整理不好、只会端茶倒水的‘花瓶助理’，却能在关键时刻，精准地用一个‘存错文件’的U盘，播放出连安德森都为之惊艳的方案？苏晚，你的‘不小心’，未免太巧了些。”

他向前又逼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苏晚甚至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那双深眸里翻涌的、冰冷而复杂的暗流——有审视，有怀疑，有被冒犯的不悦，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

“告诉我，”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热气若有似无地拂过苏晚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那个‘Sue’……是谁？”

来了！最核心的问题！

苏晚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甚至微微偏开头，避开那过于迫人的气息和视线，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尊冰冷的金属摆件上。

“厉总，”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和茫然，“我也很想知道那个‘Sue’是谁。或许是设计部的哪位前辈？或许是林总监团队的某个代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负责打杂跑腿，接触不到核心机密。U盘里的东西，大概是之前帮哪位设计师临时拷贝文件时，不小心存进去的吧？毕竟，设计部的人让我帮忙处理文件，是常有的事。” 她再次将问题推回给设计部，推回给林伟杰，将自己彻底摘出来，扮演着一个无辜的、被利用的“工具人”。

厉司爵盯着她看了许久。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她钉穿。苏晚能感觉到他审视的视线在她脸上每一寸肌肤上逡巡，捕捉着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里的空气几乎要冻结。

就在苏晚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时，厉司爵突然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压力瞬间退去些许。他转过身，走向宽大的红木书桌，姿态重新变得疏离而冷漠。

“林伟杰，”他背对着苏晚，拿起桌上一个文件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听不出喜怒，“他现在像一头被戳瞎了眼睛的疯狗，正在设计部里到处撕咬。他认定了是你和沈清河在捣鬼。”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沈清河！他果然还是被卷进来了！

“厉总，”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沈设计师他……”

“他怎么样，我不关心。”厉司爵打断她，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设计部内部的倾轧，只要不影响项目进度和公司利益，我没兴趣插手。”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判决。苏晚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厉司爵的态度再清楚不过——他不会保沈清河！林伟杰的疯狂报复，将没有任何阻碍！

“但是，”厉司爵话锋一转，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再次锁住苏晚，“你，苏晚，是我亲自‘安排’进设计部的助理。”他刻意强调了“安排”二字，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你的任何‘不小心’，最终丢的，是我的脸。”

苏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所以，”厉司爵的视线扫过她苍白的脸，最终停留在她紧抿的唇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从天天起，你调离设计部核心区域。”

调离？！

苏晚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错愕和一丝慌乱！调离设计部？那她和沈清河的联系怎么办？后续计划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接触到项目边缘！

“厉总，我……”她试图争取。

“去整理我的私人藏书库。”厉司爵没有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直接下达了命令，语气斩钉截铁，“那里积尘已久，需要彻底清理归档。王管家会告诉你位置和钥匙。” 他顿了顿，补充道，目光深沉难辨，“那里安静，适合你这种……‘笨手笨脚’、容易‘不小心’的人。”

私人藏书库？一个远离设计部、远离所有核心区域的、被遗忘的角落？

这哪里是调职？这是变相的流放！是彻底的边缘化！是将她刚刚撬开的一道缝隙，又狠狠地关上了！

巨大的失望和一种被彻底剥夺机会的愤怒瞬间攫住了苏晚。她看着厉司爵那张冷漠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抹仿佛洞悉一切却又高高在上的漠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什么都知道！他一定猜到了她和沈清河的关联！他放任林伟杰去撕咬沈清河，又将她自己彻底隔绝！他就像是一个冷酷的棋手，漠然地看着棋盘上的厮杀，然后随手将一颗不听话的棋子，丢进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怎么？不满意？”厉司爵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和失望，眉梢微挑，语气带着一丝嘲弄，“还是说，你更想留在设计部，继续‘不小心’地制造惊喜，等着被林伟杰那条疯狗撕碎？”

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

苏晚的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肤。所有的愤怒、不甘和屈辱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几秒钟后，她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汹涌的暗潮。

“明白了，厉总。”她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无波，甚至带上了一丝顺从，“我会去整理藏书库。谢谢厉总体谅。”

她的顺从，并没有让厉司爵眼底的审视消散，反而更深了一层。他看着她低垂的脖颈，那截白皙脆弱的弧度，在灯光下带着一种倔强的易碎感。他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无关紧要的飞虫：“出去吧。”

苏晚没有再看他一眼，端着那个早已冰凉的水壶，微微颔首，转身，脊背挺得笔直，一步步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书房。厚重的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

走廊里光线昏暗。苏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撕裂。调离！流放！沈清河暴露在疯狗的獠牙之下！

厉司爵的冷酷和算计，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

但片刻之后，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眼眸里所有的脆弱和愤怒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更加深沉的冰冷和决绝。

藏书库？

流放？

很好。

既然明路被彻底堵死，那就只能走更暗的路。林伟杰以为把她赶走就万事大吉？厉司爵以为把她关进“书库”就能隔绝一切？

苏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带着血腥气的弧度。

炼狱的篇章，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而她，早已在黑暗中，磨利了爪牙。

她端着水壶，挺直脊背，如同一个沉默的斗士，走向楼梯的方向。脚步沉稳，没有一丝犹豫。只是没有人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带着血丝的月牙印。

风暴，并未因她的调离而平息。相反，一场更加隐秘、更加残酷的暗战，随着她被“流放”到尘封的书库，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