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深渊里的稻草

厉司爵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慵懒，却像淬了冰的毒针，精准地刺入苏晚早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与嘲弄，在密闭奢华的车厢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在她的心上。

“下场？”

苏晚被捏着下巴，被迫仰视着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寒眸。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李万山保镖的脚步声似乎就在车门外！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只枯槁的手下一秒就会拉开车门，将她拖回那个地狱！

不！绝对不会去！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理智和恐惧的思考。她根本没心思去深究这句话背后可能隐藏的、与她命运相关的巨大秘密。在她此刻极度混乱和绝望的认知里，眼前这个拥有惊人容貌和慑人气场的男人，只可能是某个顶级会所里身价不菲的头牌！他那句关于“逃婚女人下场”的话，在她听来，无疑是头牌在警告她这个“麻烦”别拖累他，或者是在衡量“生意”的风险和回报！

“我…我不是逃婚！”苏晚急促地喘息，声音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几乎破音。眼泪混合着雨水和血水，狼狈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我是被卖的！像一件货物一样被卖掉抵债！那个老东西…李万山，他是个魔鬼！求你，带我离开这里，离开他！只要离开这里，我…我包你！”

“包你”两个字从她嘴里喊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卑微的祈求。为了增加说服力，她不顾下巴还被男人捏着，挣扎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颤抖着伸进湿透的婚纱褶皱里摸索。几秒钟后，她掏出一张边缘磨损、颜色黯淡的银行卡，用尽全身力气举到两人之间。

“多少钱…你说！”她的眼神近乎绝望的哀求，又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孤勇。“这张卡里…是我所有的钱！不够…不够我可以去赚！我可以打工！只要你带我走！现在！马上！” 卡面沾上了她手臂伤口渗出的血迹，像一枚染血的烙印。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车窗外愈发急促的雨点敲打车顶的噼啪声，以及苏晚自己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厉司爵的目光，从苏晚那双盈满泪水、写满惊惧与孤注一掷的眸子，缓缓下移，落在了那张被血染红、显得格外刺眼和卑微的银行卡上。他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她下巴细微的、因恐惧而无法抑制的颤抖。

时间仿佛被拉长。

就在苏晚的心沉入谷底，以为对方会像丢垃圾一样把她扔出去时——

一声极轻、极冷的哼笑，从厉司爵的薄唇间逸出。

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充满了玩味，以及一种被荒谬至极的提议点燃的、危险的兴味。

“包我？”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冰刃般的嘲弄。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一丝力道，迫使她更清晰地看清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就凭你？还有这张…”他目光再次扫过那张可怜的卡片，“…染血的废卡？”

苏晚的心猛地一抽，巨大的羞耻和绝望几乎将她撕裂。

但下一秒，厉司爵话锋陡然一转，那冰冷的玩味中透出一丝掌控全局的残酷。

“不过，”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暗夜里的低语，“你这身狼狈的样子，还有这份…不知死活的勇气，倒是让我觉得有点意思了。”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车窗外雨幕中几个正在焦急张望、明显在搜寻什么的身影（李万山的保镖），又落回苏晚脸上，那审视的目光仿佛在评估一件突然闯入的、意外又充满麻烦的“物品”的价值。

“我可以带你走。”厉司爵终于给出了答案，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子砸落。“但记住，是你求我带你走的。代价，由我来定。”

他松开了钳制苏晚下巴的手，仿佛触碰了什么不洁之物，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条深色的丝质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捏过她下巴的手指。那动作优雅矜贵，却带着一种无声的羞辱。

苏晚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侮辱性的动作。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冲击着她，几乎让她在座椅上。

“谢…谢谢！谢谢！”她语无伦次，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次是纯粹的、紧绷神经断裂后的宣泄。

厉司爵将擦过手的帕子随意丢弃在脚下昂贵的地毯上，仿佛丢弃一件垃圾。他不再看苏晚，身体微微后仰，重新靠回舒适的真皮座椅里，姿态恢复了一贯的疏离与掌控感，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暗流。

“开车。”他对着前方隔音效果极佳的挡板，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浑厚的轰鸣，如同苏醒的猛兽。车身平稳地启动，瞬间切断了车外冰冷的雨幕和喧嚣的世界。将追赶的保镖、奢靡又肮脏的婚礼现场、还有苏晚二十二年的屈辱与绝望，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规律地摆动，前方的道路在昏黄的路灯和密集的雨帘中延伸，通往未知的黑暗深处。

苏晚蜷缩在宽大座椅的一角，浑身湿透冰冷，手臂上的伤口在脱离极度紧张后开始火辣辣地疼。她偷偷抬眼，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

他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冷硬完美，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神祇雕像。车内清冽的冷香包裹着她，却无法驱散她骨子里的寒意。

她真的逃出来了吗？

代价…由他来定？

这个她误以为是救命稻草、不惜用“包养”换来的“头牌”，究竟把她带向了何方？

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暗夜的幽灵，无声地滑入城市更深沉的雨夜。后座上的苏晚，如同惊弓之鸟，在短暂的喘息后，被更深的、未知的恐惧攫住。她刚刚逃离了一个地狱，却似乎，一头撞进了另一个更加莫测的深渊。而她唯一的“筹码”，就是那张染血的、卑微的银行卡，和一个男人眼中冰冷的“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