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份暴露，血色微光

黎明前的上海滩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街头巷尾贴满了通缉令——"革命党紫蝶，格杀勿论"。我的画像被印在纸上，墨迹还未干透，就被巡捕粗暴地拍在墙上。

我压低帽檐，混在早市的菜农队伍里，心跳如擂鼓。

"听说了吗？"身旁卖豆腐的老伯压低声音，"昨晚百乐门出大事了，陆司令遭暗杀，凶手就是那个紫蝶！"

我指尖一颤，竹篮里的青菜差点洒出来。

"不是说没死吗？"另一个摊贩接话。

"人是没死，但听说伤得重，现在全城搜捕呢！"老伯神秘兮兮地比划，"悬赏这个数——"

我无心再听，加快脚步拐进小巷。

陆震霆伤得重？

昨晚离开密室时，他明明......

"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厉喝。

我浑身一僵，余光瞥见两个巡捕提着警棍朝这边走来。

"说你呢！把帽子摘了！"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我慢慢抬手，指尖摸到藏在袖口的匕首——

"哎呀长官！"一个佝偻身影突然从侧面撞过来，满筐活鱼"哗啦"洒了一地，"对不住对不住！我这鱼......"

巡捕的注意力被转移。老渔夫抬头瞬间，我认出那是福伯常去的鱼档老板！

他微不可察地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趁机闪进岔路，七拐八绕后停在一间不起眼的药材铺前。门板上用炭笔画着蝴蝶记号——组织的紧急联络点。

刚推开门，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我闷哼一声扶住门框，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静姝！"林昆从里间冲出来扶住我，脸色煞白，"你怎么样？"

"没...事。"我咬牙忍住又一波疼痛，"可能是......跑得太急。"

老中医周大夫快步走来把脉，突然瞪大眼睛："你这是......" 他复杂地看我一眼，压低声音："妊娠西月余，胎象不稳，必须卧床静养。"

我手里的茶杯"啪"地摔碎在地。 "孩子...还在？"我声音发颤，"不是说......"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窗外突然传来整齐的皮靴声。林昆一把拉上窗帘，脸色铁青："是日本宪兵队！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后门被踹开的巨响中，我抓起桌上的剪刀抵住咽喉："你们先走！"

"不行！"林昆死死拽住我，"组织命令必须保住'紫蝶'！"

"砰！"

前门也被撞开。

千钧一发之际，药柜突然"咔嗒"转动，露出暗门。一个穿西装的陌生男子低喝："快进来！"

我们跌进密道，身后传来日语的怒骂和枪声。

黑暗中，那人点燃煤油灯。灯光照亮他胸口的徽章——陆府侍卫队的银鹰标记！

"司令让我接您。"他递来染血的手帕，"这是信物。"

手帕角落绣着小小的"静"字，是我当年落在医院的......

腹中的孩子突然轻轻一动。

像是某种冥冥中的呼应。

### **第十五章 血色微光

地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煤油灯在墙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侍卫队长程岩走在前面，军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再坚持一下。"他回头看了眼我惨白的脸色，"安全屋就在前面。"

腹部传来隐隐的坠痛，我咬紧牙关扶住湿冷的墙壁。林昆突然拽住程岩："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陆震霆可是亲口说过要剿灭革命党！"

程岩沉默地解开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三年前沈会长遇害那晚，我奉命去礼查饭店接人，却被陈锋的人埋伏。"他盯着我的眼睛，"是司令亲自带伤把我从火场里背出来的。"

我呼吸一滞。那正是我失去记忆的夜晚。

地道尽头出现一扇包铁木门。程岩有节奏地叩响门板，里面传来福伯沙哑的声音："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程岩低声应答道

门开刹那，煤油灯照亮福伯沟壑纵横的脸。老人手中的油灯"咣当"落地，浑浊的眼泪滚进皱纹里："小姐......"

我踉跄着扑进他怀里，茉莉头油的淡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是记忆里最熟悉的气息。他枯瘦的手抚上我微微隆起的小腹，颤抖得厉害："孩子...真的还在？"

"西个半月了。"我哽咽着抓住他残缺的左手小指，"那晚在花园......"

"是陈锋下的手。"福伯引我们进屋，从神龛后取出染血的账本残页，"老爷早就发现军火账目有问题，特意做了副本藏在我的药箱夹层。"

泛黄的纸页上，父亲清隽的字迹记录着令人心惊的内容：

【丙寅年腊月初八，收青帮现洋二十万，用于打点日本领事馆。注：此款未入公账】

【丁卯年三月，陆家军第三批军械于吴淞口被扣，松本大佐要求五成分润】

林昆倒吸一口冷气："沈会长竟然......"

"老爷是被迫的！"福伯突然激动地咳嗽起来，"他们用小姐的性命要挟......"

里间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响。我冲进去时，看到陆震霆正从床上栽下来，绷带全被血浸透。

"别动！"我跪地扶住他滚烫的肩膀，却被猛地拽进怀里。他烧得神志不清，呼吸灼热地喷在我耳畔："静姝...孩子...不能回公馆......"

程岩低声道："司令昏迷三天了，一首在叫您的名字。"

我掰开他紧攥的左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长命锁，内侧刻着"平安"二字，锁链上还挂着半片被血染红的玉坠——正是我当年在仁济医院丢失的那块。

福伯突然老泪纵横："小姐，您错怪姑爷了。那晚在礼查饭店，是陈锋给您下了药，姑爷为保您名节才......

窗外突然传来日语喝令声。程岩迅速吹灭油灯，从腰间抽出两把驳壳枪："日本特务找来了！"

玻璃爆裂的瞬间，福伯将我推进暗柜。透过缝隙，我看到三个穿西装的日本人持枪闯入，领头的正是照片里与陈锋握手的那位。

"陆さん、お久しぶりです（陆先生，好久不见）。"他皮鞋碾过地上的药碗碎片，"紫蝶様をください（把紫蝶交出来）。"

陆震霆竟撑着床沿慢慢坐起，惨白的脸上浮出冷笑："松本，你终于亲自出面了。"

松本突然举枪对准福伯："沈家老仆居然还活着？看来三年前那具焦尸......"

枪响的刹那，陆震霆扑了过去。子弹穿透他右肩的同时，程岩的双枪齐齐开火。混战中，林昆拽着我从后窗翻出，远处己有更多黑影包抄过来

冰凉的雨水浇透衣衫。我死死护住腹部，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狂奔。身后追兵的皮靴声越来越近，林昆突然将我推进垃圾堆后的凹槽。

"我去引开他们！"他塞给我一把勃朗宁，"沿着下水道首通法租界，周大夫在圣母堂路接应！"

我抓住他染血的袖口："一起走！"

"记住，"他掰开我的手指，眼底闪着决绝的光，"苏炳坤书房有暗格，钥匙在......"

凄厉的哨声打断了他的话。林昆最后看了眼我隆起的小腹，转身冲向相反的方向。

三声枪响过后，巷子归于死寂。

下水道恶臭的水没到膝盖。我咬着牙前行，腹部一阵阵发紧。爬出排水口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

圣母堂的彩窗映着晨曦，周大夫在告解室前焦急踱步。看到我浑身血污的模样，他险些打翻药箱："先别说话！"

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肚皮时，我终于崩溃地哭出来："孩子...孩子还好吗？"

"胎心很稳。"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但你必须立即卧床，子宫有轻微撕裂伤。"

阁楼小床的绒毯下，周大夫递来热牛奶："今早码头传来的消息，陆公馆被日本宪兵队查封了。"

我猛地坐起："陆震霆呢？"

"失踪了。"他压低声音，"但有人在十六铺码头看见程岩带着个重伤员登船。"

窗外传来报童的叫卖："号外号外！革命党夜袭日本领事馆！青帮二当家暴毙！"

报纸头版照片里，苏炳坤的尸体横陈在领事馆台阶上，胸口插着一把象牙柄匕首——和密室里那对勃朗宁的纹饰一模一样。

当夜，我被轻微的撬锁声惊醒。

黑暗中，熟悉的雪松气息夹杂着血腥味逼近床沿。枪口抵上来人太阳穴的瞬间，我摸到了他眉骨上的旧疤。

"别动。"我扣住扳机，"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陆震霆低喘着抓住我的手腕，掌心滚烫："长命锁...有定位器......"话音未落，他沉重地倒在我肩上。

掀开他被雨水浸透的大衣，我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腰腹处崭新的枪伤还在渗血，绷带是用撕碎的衬衫临时缠的。

"松本...没死......"他意识模糊地往我手里塞了把钥匙，"苏炳坤书房...暗格......孩子...的名字......"

阁楼外突然传来周大夫的惊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陆震霆用尽最后力气把我塞进衣柜，反手锁上门。透过缝隙，我看到松本举着消音手枪走进来，枪管抵住陆震霆的后心。

"终于见面了，紫蝶さん。"他冷笑着扯开衣柜门，"或者我该称呼您——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