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虚市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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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柱嘶哑悲愤的控诉声，如同淬血的冰棱，刺破了天机阁遗址死寂的寒意。头顶悬着的冰冷契约模型，无声地映照着他眼中那足以焚天的怒火与刻骨的悲凉。双生魂的真相，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那为林小草而燃的守护意志，却比这真相更重！

薛娘子抱着气若游丝的林小草，感受着她灵泉核心那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微弱脉动，心如刀绞。她抬头看向阿柱，眼中没有对“试验品”的惊愕，只有战友间无需言说的决绝：“悲愤无用！阿柱！小草灵泉溃散在即，唯有‘封魂玉’能暂时封固其溃散的魂灵与灵泉碎片，争取一线生机！时间……不多了！”她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扫过潮音阁机密海图皮册，“黑礁虚市！那里是东海销赃匿迹之地，或有此物线索！但此地鱼龙混杂，潮音阁眼线遍布！”

阿柱布满血丝的赤金竖瞳猛地聚焦，如同濒临绝境的凶兽锁定了唯一的生路。悲愤被强行压下，化作冰封的杀意和绝对的冷静。“走！”他只吐出一个字，布满银纹的右臂（锁龙链虚影裂痕狰狞至95%）一把抄起几乎毫无重量的林小草，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

“蓝鳞！带路！走隐蔽航线！”薛娘子迅速收起秽毒晶符箓，对蓝鳞鲛人战士低喝。蓝鳞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为胞弟复仇的火焰，更明白此刻的紧迫。他双手按在破妄号符文核心上，月华符文亮起，船体无声无息地滑入深紫色的海水，七彩鲛绡光晕流转，将骨舟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幽灵般朝着海图标注的“黑礁虚市”方向疾驰而去。

被魂种控制的“阁主”（白霄躯壳）在阿柱先前爆发的一拳下受挫，胸口魂种印记光芒紊乱，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僵首。破妄号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在蓝鳞精湛的操舟技艺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遗迹外围紊乱的空间褶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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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礁虚市，名副其实。

这是一片位于数座巨大、嶙峋如怪兽獠牙的黑色礁石之间的隐秘水域。并非固定的岛屿，而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破旧不堪的船只、漂浮的平台、甚至巨大的海兽骸骨强行拼接、勾连而成。污浊的海水在船骸缝隙间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海腥、腐烂物、劣质丹药和某种隐秘交易特有的紧张气息。各色人等穿梭其间，有裹着破烂斗篷的散修，有眼神闪烁的海盗残党，有浑身药味的丹师，更有不少刻意压低气息、但难掩彪悍的修士，显然是各方势力的暗桩。

破妄号如同阴影般滑入最外围一片漂浮的破船残骸阴影中。薛娘子动作飞快，取出早己准备好的材料。她将几缕深紫色的**鬼面兰**花蕊粉末混合着特制的**秽毒晶**溶液，快速涂抹在阿柱的皮肤（主要是脸颈和手臂）上。一股阴冷、带着腐朽甜腻的气息弥漫开来，阿柱皮肤下的银纹被刻意掩盖，肤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赤金色的竖瞳在薛娘子涂抹的另一种幽暗药膏作用下，也暂时化作了浑浊的深褐色。一件宽大、带着兜帽、散发着鱼腥和霉味的破烂斗篷罩住了他魁梧的身躯，也遮住了他怀中用厚厚鲛绡包裹、气息微弱的林小草。

薛娘子自己则换上了一件沾满不明污渍的墨绿色丹师袍，脸上用易容药泥弄出几道狰狞的“毒疮”疤痕，气息也调整得阴郁晦涩。她将几枚特制的、散发着微弱甜腥气的**“蚀心丹”**（以废丹为基，融入精炼秽毒晶，外表与普通解毒丸无异）藏在袖中暗袋。

“记住，我们是来自‘腐骨岛’的毒修师徒，”薛娘子压低声音，对伪装好的阿柱和蓝鳞（蓝鳞也做了简单伪装，鳞片涂暗，气息收敛）叮嘱，“你（阿柱）是我身中奇毒、心智受损的护卫兼药奴，怀中是试药失败的垂死弟子。少说话，一切看我眼色。目标：找到出售或知晓‘封魂玉’消息的掮客，最好是……潮音阁的执事！”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三人弃舟登上一块摇晃的木板平台，融入黑礁虚市嘈杂而危险的人流。阿柱低着头，步伐沉重而略显僵硬（伪装药奴），宽大的斗篷掩盖了他怀中的人，也掩盖了他体内那濒临爆发的恐怖力量。浑浊的深褐色眼珠透过兜帽缝隙，如同最冷静的猎手，扫视着周围。蓝鳞则扮演一个沉默寡言、负责背负药材的鲛人奴隶，警惕地跟在薛娘子身后。

虚市混乱不堪，叫卖声、争吵声、秘语低谈声混杂。薛娘子凭借着对毒物、药材的敏锐嗅觉和多年混迹底层的经验，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

在一个挂着几串风干海蛇、散发着浓烈腥臭的破烂船屋前，一个身着半旧潮音阁低阶执事服饰、眼神精明而贪婪的中年修士，正唾沫横飞地向几个散修兜售着“保命灵符”，言语间不乏对阁内“内部渠道”的暗示。

薛娘子佝偻着背，带着阿柱和蓝鳞“不经意”地靠近。她故意在走过那执事身边时，袖中一枚劣质的、装着几颗普通解毒丸的药瓶“失手”掉落，药丸滚了一地。

“哎哟！我的蚀骨散！”薛娘子用沙哑难听的声音惊呼，慌忙蹲下捡拾，动作间故意露出袖口沾染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幽绿色秽毒晶粉末。

那潮音阁执事正要呵斥，目光扫过薛娘子袖口的幽绿粉末和她脸上狰狞的“毒疮”，又瞥见她身后那散发着阴冷病气、怀抱“垂死之人”的高大斗篷护卫（阿柱），以及那个沉默的鲛人奴隶，眼中精光一闪。他挥手斥退了那几个散修，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这位道友，走路可要当心点。你这‘蚀骨散’……味儿可够冲的啊？”

薛娘子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同道中人”的了然和市侩：“让执事见笑了。老身带这傻徒弟和药奴出来寻药，不想惊扰了贵人。这点‘蚀心砂’的味儿，瞒不过执事您的法眼。”她刻意点出“蚀心”二字，声音压得极低。

执事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带着审视：“哦？‘蚀心砂’？道友看来也是用毒的行家。不知在何处修行？寻的又是什么药？看你这徒弟的样子……”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阿柱怀中。

“腐骨岛，贱名不足挂齿。”薛娘子报出假名号，声音带着一丝“悲戚”，“劣徒试药不慎，反噬己身，魂魄灵泉皆濒溃散。老身此行，只为寻一味‘锁魂定魄’的奇物——**封魂玉**！不惜任何代价！”她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绝望与贪婪，袖中的手不经意地拂过那藏着特制“蚀心丹”的暗袋。

“封魂玉？！”执事眼中贪婪之色大盛，随即又露出为难之色，“此物可是稀罕得很，能暂时封固溃散魂灵，争取一线生机……价值不菲啊！而且……”

“而且什么？”薛娘子急切追问，身体微微前倾，袖口几乎要碰到执事。

执事左右看看，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如同蚊蚋：“不瞒道友，此物……阁内库房确有存货！但管制极严！非阁主手令不可动用！不过……”他搓了搓手指，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兄弟我在库房当值多年，总有些……门路。就看道友的‘诚意’和……‘手段’了。”他目光扫过薛娘子袖口，又瞥向阿柱怀中的林小草，意思很明显——不仅要钱，还要薛娘子拿手的“毒术”作为交换筹码！

薛娘子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狂喜与肉痛交织的复杂表情，仿佛在巨大的诱惑和风险中挣扎。她颤抖着手，从怀中（实则暗袋）摸出一个更精致的小玉瓶，瓶口用蜡封得严严实实，隐约透出几丝甜腥气。

“此乃老身耗费心血炼制的三颗‘**蚀心丹**’！”她声音带着献宝般的狂热，“非是寻常毒物，乃是以奇毒蚀心，再以秽毒晶逆转生机，可在关键时刻……让目标‘言听计从’一炷香！神不知鬼不觉！此丹……可作定金！”她将玉瓶递向执事，手指却在瓶底某个凸起处极其隐蔽地一按！

执事眼中精光大盛，一把接过玉瓶，感受着瓶身传来的阴冷气息和那的甜腥，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完全没注意到薛娘子的小动作，只觉得这笔买卖太划算了！既能得重宝毒丹，又能卖人情捞好处，对方还急着救命，简首予取予求！

“好！道友爽快！”执事将玉瓶小心揣入怀中，压低声音，“今夜子时，‘海蛇号’残骸底层货舱！只许你一人带‘定金’前来！届时……自会告知你封魂玉所在，以及……取货之法！”他说完，警惕地看了看西周，迅速转身消失在混乱的人流中。

看着执事消失的背影，薛娘子浑浊眼中的“狂热”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寒芒和一丝计谋得逞的锐利。她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感受着通过瓶底机关悄然附着在玉瓶内壁的、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她心神相连的秽毒晶感应气息。

“鱼儿……上钩了。”她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