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根须

“嗬……”

那一声沉重悠长的吸气，如同破开冰封湖面的第一声春雷，狠狠撞在囡囡的心上！爹爹灰白的脸上，眉心那一道细微的褶皱，像干涸河床上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透着令人窒息的痛楚，却又如此鲜活！

爹爹…真的…喘气了！

囡囡冰冷的小手猛地一颤，覆盖在爹爹心口的手掌下，那层淡金色的光膜骤然明亮，温润而坚韧。不再是微弱的烛火，而是被源源不断注入的生命暖流支撑着，变成了一盏小小的、却异常坚固的灯！光膜之下，爹爹心口那点重新燃起的热乎气，微弱，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顽强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像一颗小小的火星，烫在囡囡冰冷的手心。

有用了！碎竹子真的把那些吓人的“黑烟”变成热乎气了！

这个认知像滚烫的蜜糖，瞬间冲散了身体的冰冷和疲惫。囡囡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不再是茫然和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冰冷的专注。她左手死死攥着那几片竹箫碎片，碎片滚烫！青黄的光芒像烧红的炭火，在她小小的掌心跳跃、膨胀，几乎要溢出来！她能感觉到碎片在“吃”，在贪婪地“吃”着洞口涌进来的、更多的、更浓的冰凉“黑烟”！吃得越多，碎片就越烫，涌进她身体、再渡给爹爹的那股暖流就越强，爹爹心口那点火星就越稳！

爹爹能活！爹爹能活过来！

这个念头像火焰一样烧灼着她。她甚至忘记了洞外那疯狂刮擦、让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爪子声音，忘记了那幽幽闪烁、惨绿得瘆人的鬼火。她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念头，都集中在左手——吸！吸更多！吸光这些冰凉的“黑烟”，把它们都变成给爹爹的热乎气！

她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左手掌心对着洞口那翻滚的死亡气息，用力！再用力！意念如同无形的钩子，疯狂地搅动着那浓稠的阴寒死气！

呼——！

更汹涌的、如同黑色潮水般的死气被强行扯动，嘶吼着灌入她掌心的碎片！碎片剧烈地嗡鸣，青黄的光芒暴涨，几乎将整个狭小的洞穴都映照成一片流动的翡翠色！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掌心那几片滚烫的碎片，边缘处，突然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不是震动，而是…生长？！

囡囡的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其中一片最大的、边缘带着尖锐断口的竹片断茬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透明的金色嫩芽，如同初春最胆怯的草尖，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探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

不止是嫩芽！在碎片断裂的横截面上，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千百倍的、近乎透明的淡金色细丝，如同活过来的根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汲取着囡囡掌心吞噬而来的、磅礴的阴寒死气！这些根须贪婪地伸展、分叉、蔓延，它们没有实体，如同纯粹的能量脉络，却散发着与下方岩层上曾经搏动过的封印脉络同源的、古老而精纯的枯竹本源气息！

爹爹的根…活了！真的在长！

囡囡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她单薄的胸膛！她下意识地、几乎是屏着呼吸，将左手小心翼翼地、更紧地贴在了身下冰冷湿滑的礁石岩壁上！

滋…滋滋…

那些疯狂生长的、淡金色的能量根须，一接触到冰冷的礁石，瞬间如同找到了归宿！它们以更惊人的速度蔓延、扎入！坚硬的岩石在这些纯粹本源力量凝聚的根须面前，仿佛变成了松软的沃土！根须深深扎入礁石内部，疯狂地汲取着…不仅仅是岩石本身的物质，更是这巨大葬骨礁亿万年来沉淀的、最精纯厚重的阴煞地气！那是比飘荡在水中的死气更加凝练、更加原始的死亡力量！

碎片上的青黄光芒，颜色开始转变！青黄之中，一丝丝沉淀的、如同熔金般的暗金色泽迅速晕染开来！碎片本身也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那些尖锐的断口在暗金光晕的包裹下，似乎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抚平、重塑…它们不再仅仅是碎片，它们正在重新连接，重新…生长！

爹爹的根，正以这葬骨礁无尽骸骨和阴煞地气为养料，在这冰冷的礁石上，重新扎根、复苏！

然而，囡囡还来不及为这奇迹般的景象欣喜——

轰隆！

整个巨大的黑色礁石，仿佛被彻底激怒的太古巨兽，猛地发出一声沉闷到极致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咆哮！

整个洞穴剧烈摇晃！头顶的礁石簌簌落下冰冷的碎屑和水滴！身下的岩壁传来一阵阵如同心跳般的、沉重而狂暴的脉动！那不是生命的脉动，而是沉积了万载的死亡煞气被强行抽取、被外来“根须”疯狂掠夺时引发的、源自地脉的暴怒反噬！

“吼——！”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怨毒、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嘶吼，毫无征兆地穿透厚重的礁石，首接在囡囡的识海深处炸响！

不是骨头爪子的刮擦，不是磷火的嘶嘶，而是清晰无比的、饱含着无尽怨毒和贪婪的咆哮！

洞口处，那翻腾的惨绿磷光骤然向内塌陷、凝聚！无数漂浮的磷火如同受到无形的召唤，疯狂汇聚！在囡囡冰冷的瞳孔倒影中，那粘稠的墨黑水体和惨绿光芒扭曲、旋转，瞬间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惨绿眼珠和森白骨爪构成的、模糊而狰狞的鬼面轮廓！

这鬼面几乎塞满了整个洞口！由最精纯的阴魂怨念和骸骨死气凝聚而成！它空洞的巨口张开，发出无声却首接冲击灵魂的尖啸！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带着首接湮灭生灵魂魄意志的恐怖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亿万根冰锥，狠狠刺向囡囡和她怀中刚刚恢复一丝生机的燕归！

这鬼面的目标，不再是简单的侵蚀，而是彻底的…吞噬！吞噬这胆敢在它葬骨之地扎根、窃取它力量的异端！吞噬这微弱却顽强燃烧的生命之火！

囡囡如遭重击！小脸瞬间惨白如纸！那恐怖的灵魂尖啸首接冲入她的脑海，像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在刮她的骨头！眼前瞬间发黑，耳边只剩下尖锐的嗡鸣！护住爹爹心口的右手光膜剧烈波动，瞬间黯淡！就连左手掌心那正在疯狂生长根须的竹箫碎片，其上的暗金光芒也被这恐怖的冲击压制得猛然一滞！

身体里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那点暖意，瞬间被无边的阴寒淹没！牙齿咯咯作响，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撞在冰冷的礁石上，后脑勺磕得生疼！

痛！好痛！脑袋要裂开了！

但比剧痛更清晰、更冰冷的，是那巨大鬼面带来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亡气息！它扑过来了！那由无数惨绿眼珠和骨爪构成的巨口，带着湮灭一切的死亡风暴，就要将她、将爹爹、将掌心刚刚长出的根须，彻底吞噬！

不行！绝对不行！

爹爹刚喘气！根刚长出来！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被逼到绝境的凶戾，如同火山般在囡囡小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她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瞳孔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收缩成针尖大小，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疯狂光芒！

她甚至没有思考！

被剧痛和恐惧刺激得近乎失控的意念，带着守护爹爹和那新生根须的、不顾一切的决绝，如同失控的洪流，狠狠撞向左手掌心那几片暗金光芒流转、根须深深扎入礁石的竹箫碎片！

不是温顺的引导，而是狂暴的…催发！

给我——长！！！

嗡！！！

竹箫碎片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龙吟般的震天轰鸣！其上流转的暗金光芒如同被泼上了滚油，轰然暴涨！那几条刚刚探入礁石、还显得稚嫩纤细的淡金色能量根须，在囡囡狂暴意念和葬骨礁地脉反噬的双重刺激下，骤然变得粗壮、狰狞！

根须表面，暗金色的古老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亮起！一股源自枯竹本根最深沉的、带着寂灭与新生轮回意境的磅礴力量，顺着根须，从葬骨礁地脉深处被蛮横地抽取出来，瞬间灌注回碎片之中！

碎片上那暗金的光芒，不再是温润，而是爆发出一种撕裂黑暗的、带着焚尽万邪的炽烈锋芒！

囡囡左手紧握着这团骤然爆发的、如同握着一颗即将爆炸的小太阳般的暗金光芒，对着那己经扑到眼前、由无数惨绿眼珠和骨爪构成的巨大怨毒鬼面，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