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牌位渗血，咸鱼将远行

咸鱼坞的夜，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诡异的“宁静”笼罩。

晒鱼架顶端，金鳞咸鱼散发的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柔和地洒在坞内。架子下方，并排“躺”着几位特殊的“客人”。

烈火长老被姑姑特浓版“十全大补安神定魄汤”灌下去一碗后，此刻鼾声如雷，睡得比二叔还沉，只是眉头紧锁，仿佛在噩梦里与心魔搏斗。旁边是那位被汤糊脸放倒的烈阳谷护法，同样睡得死沉，口角的白沫干了，留下几道滑稽的痕迹。其余几个被二叔气息震慑、失去攻击性的疯魔修士，也被陈心安指挥着陈错，用晒鱼架废弃的、浸透了咸鱼味儿的旧渔网捆成了粽子，丢在角落里，偶尔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嗬嗬低吼，被金鳞咸鱼散发的微光一照，便又安静下去。

苏清漪被安置在靠近晒鱼架的一块干净青石板上。金鳞咸鱼延伸出的那道淡金光丝，依旧稳定地连接着她左肩那道狰狞的伤口。伤口边缘焦黑坏死的组织己被清除干净，的新肉顽强地生长着，缓慢但坚定地弥合着裂痕。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呼吸均匀了许多，只是依旧昏迷。

陈小灶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夹杂着她心疼的嘟囔：“我的百年老砂锅啊……被那疯子的拳风刮了个豁口……亏大了亏大了……下次汤里得多加二两黄连！”

陈错则抱着那几块记录下“鱼神吐丝”、“二叔定乾坤”神迹的留影玉简，躲在自己的小窝棚里，眼睛放光，一边反复观看，一边在兽皮上奋笔疾书，嘴里念念有词：“……综上所述，‘咸鱼吐丝捕灵网’应列为本宗核心传承秘术之一，施展条件：鱼神心情好（金光炽盛时）、架子饿（嗡鸣震颤时）、宗主授权（哥点头时）……攻击效果：束缚、净化、投喂……防御效果：未知（待实验）……”

陈心安独自一人，站在祖祠幽暗的门前。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粗糙的“咸鱼维修日志”，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坞口那场荒诞又惊心动魄的战斗，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晒鱼架吞噬狂暴灵气的贪婪，金鳞咸鱼吐丝织网的神异，二叔轻描淡写翻手镇压金丹的恐怖……还有烈火长老最后那崩溃又带着一丝清醒的眼神……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印证着日志里那些潦草图画和疯言呓语的真实性！

他深吸一口带着夜晚凉意的空气，推开祖祠沉重的木门。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祠堂内依旧昏暗，只有清冷的月光从高窗洒下几道惨白的光柱。

他没有点灯，径首走到供桌前。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最底层、最靠右那块被他拔出又放回去的黝黑石牌位上——“陈鼍”之位。

月光吝啬地掠过牌位一角。就在那粗糙黝黑的石质表面，靠近底部、紧贴潮湿山壁的位置……似乎有些异样？

陈心安的心猛地一沉！他蹲下身，几乎是匍匐在地，凑近了去看。

不是错觉！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正缓慢地从牌位底部与山壁接触的缝隙里……渗透出来！

那颜色，暗沉粘稠，带着一种不祥的、令人心悸的气息！它蜿蜒向上，如同一条细小的、冰冷的毒蛇，在黝黑的石面上艰难地爬行着，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红痕迹！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带着刺骨寒意的白气，正从这暗红纹路中幽幽渗出！

这绝不是苔藓！也不是普通的石沁！

这感觉……阴冷、污秽、充满了……破败与毁灭的气息！

陈心安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猛地翻开怀里的“咸鱼维修日志”，借着惨淡的月光，疯狂地翻到最后几页！目光死死钉在那几行用尖锐之物疯狂刻下的字迹上：

“堵不住了！”

“地脉在哭！天在流血！”

“牌位……最下面……那……块……” 二叔沙哑的声音也仿佛在耳边回响。

难道……难道这渗出的暗红纹路和寒气……就是日志里所说的“天道破损”、“地脉在哭”在现实世界的具象？！是陈家祖地卧龙岗地脉深处……某个连接着“天道裂痕”的节点……开始出问题了？！

这纹路……是裂痕在蔓延？！是污秽在渗出？！

“哥！哥！苏仙子好像要醒了！” 陈错兴奋的呼喊声突然从祠堂外传来。

陈心安心头一震，立刻合上日志，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道在黑暗中缓慢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纹路，迅速退出了祖祠，反手关紧了大门，仿佛要将那渗出的恐怖重新锁回黑暗。

他快步走到晒鱼架下。果然，苏清漪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似乎在与沉重的意识搏斗。连接她伤口的金色光丝微微闪烁，似乎在加速修复。

终于，她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冷孤高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迷茫、痛苦，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晒鱼架，扫过架子顶端那条散发微光的金鳞咸鱼，扫过旁边睡得死沉的烈火长老……最后，才聚焦在蹲在她身边的陈心安脸上。

“陈……陈心安？”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虚弱。

“是我。”陈心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安全了，在卧龙岗。”

“卧龙岗……咸鱼……”苏清漪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有荒谬，有后怕，最终化为一种濒临崩溃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她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陈心安按住她。

“玄天秘境……崩了！”苏清漪不顾疼痛，死死抓住陈心安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眼中是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不是争夺！不是意外！是……是陷阱！有人在秘境核心……引爆了上古禁制！强行撕裂了地脉！放出了……放出了被封印的‘污秽’！”

她喘息着，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灵气……不是暴走！是被污染了！那污秽……像活的！像脓血！钻进灵力里，钻进人脑子里！师父……师父他……他离得最近……瞬间就……就疯了！见人就杀！好多长老……好多师兄师姐……都……都变成了怪物！跑……快跑！那污秽……会蔓延！它要找……要找‘壳’……”

苏清漪的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陈心安的脑海！

陷阱？引爆禁制？撕裂地脉？释放污秽？污染灵气？

找“壳”？！

是龟甲匣？还是……整个陈家？！

这印证了祖祠牌位的异变！印证了“维修日志”的记载！这不是简单的灵气暴走，这是上古时期被封印的“天道脓疮”被重新撕开了！有人在故意制造这场灾难！

“谁干的？”陈心安的声音沉冷如冰。

苏清漪痛苦地摇头，泪水无声滑落：“不……不知道……太快了……太混乱了……只看到……看到一道黑影……在爆炸中心一闪……就消失了……穿着……像是……多宝阁的……高阶执事服……” 她耗尽了力气，眼神再次涣散，抓着陈心安的手也软软地垂了下去，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

多宝阁？！

陈心安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唯利是图、到处钻营的奸商组织？！

“嗡……”

晒鱼架顶端，那条金鳞咸鱼，身上的微光突然急促地闪烁了几下，仿佛在发出警告。

几乎同时！

“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如同冰层开裂的声音，从祖祠紧闭的大门内隐隐传出！

陈心安猛地抬头！看向祖祠方向！他知道，那是牌位上的暗红纹路在加速蔓延！

坞外，更远方的天际，原本被月光照亮的夜空，不知何时，竟悄然弥漫开一片极其不祥的、粘稠的暗红色！如同天空……正在渗血！

夜风吹过咸鱼坞，带着浓重的咸腥味，也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的、如同腐烂沼泽般的……污秽气息。

陈心安缓缓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龟甲符和那本粗糙的“维修日志”。他看了看祖祠，看了看坞外渗血的夜空，又看了看晒鱼架下昏迷的苏清漪，角落里捆着的“粽子”，以及厨房里叮当作响的姑姑和窝棚里奋笔疾书的堂弟。

咸鱼宗的安逸日子，到头了。

维修工，该出远门了。

目标：找到那道“裂痕”，堵住那渗出的“污秽”。

工具：晒鱼架，咸鱼，二叔……还有一本潦草的维修日志。

这趟活儿，可一点都不“轻松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