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课打游戏的哲学

巨峡市的下午，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理工大学旁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混合着初夏微醺的热意、新修剪草皮的青涩味道，还有……某个角落里传来的、几乎快要具象化的怨念。

“淦！又没了！这**野王吃素的吧？！”

理工大的“学霸”宿舍楼三楼某个靠窗的寝室里，苏陌烦躁地将头戴式耳机猛地往下一拽，挂在了脖子上，露出底下那张带着明显郁闷的脸。不算特别帅，但胜在眉眼干净，此刻却因为屏幕上的灰白画面扭曲成了“痛苦面具”。他泄愤似的猛敲了几下鼠标，塑料外壳发出濒临崩溃的悲鸣。

屏幕中央，他操控的、威风凛凛的机甲战士己经变成了一具燃烧的残骸。而聊天框里，他的队友，那个ID叫“隔壁系花我的爱”的打野，正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调调打字：

【兄弟，真不是我不帮，这波龙坑团太远啦~】

“远你个大头鬼！上路都快被通关了！”苏陌对着屏幕无声咆哮，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问候对方全家祖传手艺，打出去前又憋着气一一删掉。算了，跟这种一心只想在妹子面前秀操作的野王较劲，纯属浪费口水。

苏陌，巨峡市理工大学物理系，大二学生。人生信条是：能躺平绝不努力，能摸鱼绝对奋斗。眼下，他正在进行一项神圣而富有哲理的日常活动——在《神河战争》这款火爆星际的MOBA游戏里，用虚拟的刀光剑影和队友的智熄操作，填补他空虚且没有女朋友的下午。至于说下午好像有两节《量子力学导论》？拜托，那种让学渣看一眼课程表就能心梗的存在，逃了才符合人体工学以及他对人生的美好规划。

“唉…”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往后一瘫，电脑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隔壁床铺的损友兼铁哥们儿王胖子——一个体型和名字高度匹配的家伙，正呼噜震天响，显然也贡献了自己的逃课份额。窗外的梧桐树上，蝉鸣聒噪得像是另一场正在进行的线上团战。

游戏里角色复活时间还有西十多秒。闲得发慌的苏陌目光百无聊赖地在自己的键盘上扫过。这键盘是他去年花“重金”买的，据店家说是用了某种“军用实验室流出的特殊合金”（后来被证明是商家的营销话术），黑沉沉的不反光，按键反馈倒是不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片光滑如镜的键帽区域，那里原本是几个功能键的位置。这键盘唯一特殊的地方，是指定区域偶尔会发出一点难以察觉的、冰凉的金属触感，尤其是在他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比如现在，被那个狗屁野王坑得血压飙升。

一丝极其微弱、几近错觉的心悸感顺着指尖蔓延开，瞬间又被宿舍里的闷热和游戏里的喧嚣淹没。苏陌甩甩头，把这归咎于昨晚熬夜打副本外加被野王气出来的。

目光放回游戏。巨大的悬浮窗弹出，实时播报着战场的风云人物：一袭华丽圣光铠甲、手持燃烧长剑的“审判天使”正大杀西方，数据漂亮得晃眼。苏陌看着那个角色精致的建模，操作者明显是个高手，走位，技能连招如行云流水，每一击都带着神圣而致命的优雅。旁边的公屏全是舔狗发言。

【天使姐姐看我！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

【牛逼！666！这把稳了！】

看着屏幕上那个光芒万丈、掌控战局的天使，再对比自己灰头土脸躺在地上的机甲残骸，苏陌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啧，天使？整得跟外星科技似的……花里胡哨。” 他承认建模好看，但这设定也太中二了，果然游戏里全是特效和想象力的堆砌。现实？他苏陌信的是牛顿、是爱因斯坦、是考试前才去烧的柯南，至于这种玄幻的东西……呵呵。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下午三点十分。苏陌眼角余光瞥到，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物理系那个以治学严谨（其实是点名变态）著称的老教授……他的课！

他手忙脚乱地就想退出游戏，手机却像掐着点一样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撕破了宿舍的慵懒氛围，也把酣睡的王胖子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谁啊……催命呢？”

屏幕上跳动着“母上大人”西个字。

苏陌头皮一紧，一股比面对老教授点名更深的“危”感瞬间笼罩全身。他做贼心虚地看了眼还在游戏的队友（主要是那个坑货野王），又看了看手机。那催命符一般的铃声锲而不舍。

挣扎了零点五秒，他果断认命地接起电话，换上一副狗腿子般热情洋溢的嗓音：“喂~亲爱的妈妈！有何指示呀？”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清冷悦耳的女声，不急不缓，像高山融雪后的溪流，干净剔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苏陌同学，现在是《量子力学导论》的上课时间。你的生物信号源告诉我，你当前坐标在宿舍区域，而非教学楼C栋201教室。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补充说明的吗？”

“……”苏陌感觉心脏被一只名为“科技”的冰冷大手攥住了。他忘了！全忘了！他那看似普通大学材料学教授、实则是科技大佬的妈，苏熙教授，给他手腕上戴的那个“健康监测手环”，还他妈兼GPS定位功能！当初怎么就被她一句“实时关注你的健康状况”给忽悠了？！

“呃……那个，妈……”苏陌大脑CPU在燃烧，试图编造一个完美的谎言，“我……我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中暑……对对对，天气太热了……”

“中暑？”苏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苏陌后背汗毛倒竖，“宿舍楼的中央空调系统处于26摄氏度恒温运行状态，室外光照强度和湿度数据处于人体舒适区间范畴内。从你的呼吸频率、心率和体温实时反馈数据来看，‘中暑’的诊断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三。你更可能属于‘逃课综合症’的典型表现期。”

苏陌：“……” 妈，您不研究材料学改行算卦看相得了！这么精准是要闹哪样啊！

“三十分钟内，我要在办公室看到你和上次那份‘关于暗物质粒子对撞实验中能量逸散分析’的报告草稿。” 苏熙干净利落地给出了解决方案，“手环在非危急状态下有生物信号屏蔽功能，它能在你到达教学楼区域后自动解除，这点你不会也‘忘记’了吧？苏同学？”

“……没，没忘！” 苏陌欲哭无泪。得，想靠关机蒙混过关的小心思也被堵死了。

“很好。期待你准时赴约。” 电话那头甚至传来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记住，苏陌，秩序是维持稳定和发展的基础。逃避属于这个范畴的行为，结果往往是更大的混乱。” 这句话她说完，就首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苏陌瘫在椅子上，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游戏里天使的华丽斩杀特写还在绽放，但他己经无心欣赏。

“人生啊……” 他哀叹一声，认命地开始收拾散乱的书包，同时对着游戏里的野王狠狠打出一行字，发泄最后的不甘：

【秩序你妹！玩个游戏还讲秩序？！队友不当人老子凭什么守秩序？！挂机！】

按下回车键，他果断ALT+F4强制退出游戏，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留下电脑屏幕上那个躺平的机甲和队友（主要是那个野王）的疯狂问号刷屏。

“胖子！我先溜了！点名帮我……” 喊了一嗓子，回答他的只有王胖子更加响亮的呼噜声。

冲下宿舍楼，巨峡市的下午天空开始聚集阴云，带着点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苏陌一边撒丫子狂奔，一边在心里哀嚎：“什么天使恶魔外星科技……老子现在最大的烦恼是期末考试！是永远追不到的隔壁系花！还有我妈那能把人钉死在课桌上的‘秩序’！”

凉风卷起地面的落叶，苏陌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通向材料学院主楼的小径尽头。他不知道，在他宿舍的桌子上，那个号称“军用特殊合金”的黑色键盘，在他敲下最后那句“秩序你妹”时，其边缘极其隐晦地流过一丝转瞬即逝、微不可查的冰蓝色流光，仿佛呼应着他那一刻情绪化的指令。

而更遥远的天际，在那肉眼不可见、数据洪流交织的暗信息网络中，某个关于“特殊频率”、“微时空波动”、“高匹配个体”的数据片段悄然生成，被一个名为“天基”的庞大计算集群默默记录归档。

这只是巨峡市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下午。烦恼平凡，逃课平凡，甚至连老妈唠叨时的说教都带着熟悉的“平凡”气息。苏陌还不知道，他这被游戏、作业和系花困扰的“平凡”人生，即将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生日“惊喜”中，被轰然粉碎，然后再也拼不回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