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夜

数月之余，天空己有雪花洒落，尚显细微，但愈落愈大，渐成片片剔透冰晶，如无数碎裂的玉屑，自深不可测的苍穹倾泻而下。

它们无声飘落，却并非随性飘零，一近修士身旁，便恍若被无形之力所阻，凝结成玲珑棱角，竟悬停于空中，微微颤动，恍若被无形的灵力之手托举，不肯轻易委身于尘埃。

白泠看着殿外的雪，在她眼中，这漫天飞雪并非只是寒冷水汽，而是天地间奔涌不息的灵气潮汐，每一片雪花飘落的轨迹，都蕴含着无形道韵的流转与呼吸。

道法自然，这雪，亦是大道运行的一种无声显化。

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宗门的事暂且安定了一段时间，只是西南方的“葬魔渊”还需她亲自去调查才好。

“师尊!”

青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打破了雪夜的静谧。

白泠刚转过头，便感觉一只冰凉的手带着屋外的寒气，飞快地、带着点试探性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那触感突如其来，冰凉柔软。

“师尊，”青墨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指尖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像羽毛般极轻地蹭了一下白泠温热的肌肤。

她站在白泠身侧，微微倾身，清亮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的雪光和灯烛的暖晕，专注地凝视着白泠的侧脸，里面藏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浓得化不开的倾慕与依恋。

“您看这雪，像不像您上次教我凝水诀时，我‘失手’凝出的那些冰晶碎屑？”她故意提起自己曾经的“笨拙”，嘴角弯起一个俏皮的弧度，眼神狡黠。

白泠没有动，她清晰地感受到那指尖的凉意，以及其下传递过来的、属于青墨的、带着点紧张又带着点大胆的试探。

青墨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

她本可以轻易避开，或者一个眼神便能让这逾矩的徒弟缩回手去。

但她没有。

只是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幕上，仿佛那一片片雪花比脸颊上那只作乱的手更值得关注。

她的面容依旧清冷如霜雪，看不出情绪，但那份默许的纵容，却如同暖流，无声地包裹住了青墨那只冰凉的手，也熨帖了青墨忐忑的心。

青墨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膛。

师尊没有推开她！

这短暂的、肌肤相贴的瞬间，对她而言如同偷尝了世间最珍贵的琼浆玉液。

她能感觉到师尊脸颊细腻温润的触感，像上好的暖玉，让她指尖的冰凉都仿佛要被融化。

她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亲昵，却又不敢太过放肆，指尖只是虚虚地贴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靠近。

雪光映着师尊完美的侧颜轮廓，清冷得不似凡人，却让她心中那份隐秘的爱恋更加汹涌。

她多想时间能就在此刻定格，这时一只千纸鹤静静地落在白泠的眼前。

那只贴在脸上的、属于徒弟的、带着微颤的冰凉手指，在她眼中似乎终于有了实质的存在感。

她抬起手，动作是惯有的、不容置疑的从容，指尖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疏离感，轻轻拨开了青墨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青墨从云端推落回冰冷的现实。

“你逾矩了。” 白泠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她的视线落在纸鹤上，并未再看青墨一眼。

那清冷的侧颜在灯烛与雪光的映照下，线条显得更加分明，也愈发遥不可及。

青墨的手指还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的、属于师尊肌肤的温润触感，正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驱逐迅速冷却。

心口像是被那只纸鹤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汹涌的爱恋瞬间冻结，化作一股尖锐的失落和难堪，几乎让她窒息。

她看着白泠专注拆阅纸鹤的侧影，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肌肤相亲从未发生。

师尊的纵容，原来如此短暂，如此……有界限。

她所有的试探，所有的小心翼翼，都在那句“逾矩”和这无声的拒绝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笑。

她飞快地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遮住了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水光。

那只被拨开的手，缓缓地、僵硬地收了回来，藏在宽大的袖袍里，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弟子……知错。”

白泠展开那纸鹤，一道女声从里面传来。

“白泠师妹呀，我有些急事需要离开宗门，也不知多久才会回来，我座下有一徒弟名唤‘司怀玉’，也是个聪颖的孩子，还望我不在这些时日师妹能多照顾一下。”

她没有看是谁给的信，想必是早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