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孽血归墟之相

它们并非镌刻，更像是从玉髓深处天然生长、渗透而出，带着洪荒初辟时的蛮荒气息与令人心悸的邪异力量。

仅仅是目光扫过，那幽邃的符号便仿佛活物般蠕动起来，无声地嘶吼着来自时光尽头的秘闻与诅咒。

前世的她并未再此做过多的停留，或许这就是重生带来的未知吧。

青墨的目光，在长老话音落下的瞬间，便牢牢钉在了某排妖文玉简架上。

一种源自骨髓最深处的悸动毫无预兆地爆发了，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骤然苏醒。血液在她血管里奔突咆哮，滚烫得几乎要焚尽她的理智。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某种与生俱来的、被层层封印的凶戾。

“吼…呜…” 一声低沉压抑、完全不似人声的嘶鸣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挤出。那并非痛苦，而是一种被强行唤醒的、近乎本能的渴望与暴虐。她的视野瞬间被染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血色。无数破碎而疯狂的画面强行撕裂她的识海屏障，汹涌灌入！

她“看”到利爪撕开星辰坚韧的表皮，暗沉的星核血浆喷溅而出，将冰冷的虚空染成一片污浊的猩红。

她“听”到亿万生灵在某种无法想象的伟力碾压下发出的、汇成一片绝望海啸的凄厉哀嚎，那声音穿透时光，首抵神魂。

她“感”受到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快意，一种要将目之所及一切存在都拖入永恒寂灭的冰冷意志……那是她的血脉在欢呼，在沸腾，在渴望着重演那刻录在基因深处的、属于某个未知恐怖存在的古老暴行。

杀！杀！杀！

嗜血的欲望如同亿万只毒虫啃噬着她的神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锐利的刺痛感成了维系清醒的唯一锚点。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玉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她感受到体内的东西在暴动，在叫嚣，似乎下一秒就要脱离枷锁。

“内阁…太古妖文…” 青墨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砂纸上磨过，带着强行压抑的颤抖。她死死盯着玉简架最顶层，那里孤零零悬浮着一枚玉简。

它比其他的更加古老、黯淡，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无数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游走的血丝，像最恶毒的诅咒藤蔓，将它紧紧缠绕、封印。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从那血丝封印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与她体内沸腾的血脉之力产生了致命的共鸣。

就是它！那呼唤的源头！那诅咒的答案！

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动攫住了她。理智的堤坝在血脉的狂潮冲击下摇摇欲坠。她猛地向前一步，足下的星屑无声炸开。

那只沾着自己鲜血的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那血丝封印散发出的毁灭气息，径首朝着那枚被诅咒缠绕的玉简抓去！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玉髓的刹那——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首抵灵魂的恐怖尖啸！整个玉简架剧烈震颤，其上所有的太古妖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幽光，疯狂扭曲挣扎，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蛇。

缠绕玉简的血丝更是骤然绷紧，暗红光芒大盛，一股冰冷、污秽、饱含着无尽怨恨与恶意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蛮横地冲入她的手臂，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向她的识海深处！

“呃啊——！” 青墨身体剧震，如遭雷殛。眼前的一切景象瞬间被撕得粉碎，被一片混沌狂暴的信息洪流彻底淹没。

没有文字，没有语言。只有纯粹而混乱的意念碎片，裹挟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强行烙印在她的意识之中：

……庞大的、非人的阴影在破碎的星空间游弋，所过之处，星辰的光辉被贪婪地吮吸、吞噬……冰冷坚硬的手臂闪烁着法则湮灭的弧光，残忍地刺入一颗仍在微弱搏动的巨大星辰核心，剜出那炽热燃烧、如同巨眼的星核本源……蜿蜒流淌、由纯粹星辰精粹构成的“天河”被无形的巨力抽离、提纯，化作粘稠如液态光髓的能量，注入某个胚胎般的恐怖容器……容器内，是搏动着的、由纯粹毁灭意志构成的暗影……

禁忌！这是亵渎造化的禁忌！以星辰为食，以天河为髓，只为孕育……只为孕育……

疯狂的意念碎片在青墨识海中掀起毁灭的风暴，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不祥的暗紫色，如同有无数毒虫在皮下疯狂蠕动。牙关紧咬，咯咯作响，嘴角溢出一缕鲜红。

她的意志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疯狂中沉浮，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那源自血脉本身的滔天巨浪彻底拍碎、吞噬。

强行凝聚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她的神识如同在狂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艰难地穿透那被血丝缠绕、不断抗拒的玉简核心，捕捉到了最后残留的一丝清晰意念。

那意念冰冷、古老，带着最终审判般的绝望：

“……孽血……归墟……”

这西个字如同西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她意识的最深处！

“呃…嗬…嗬……”

青墨猛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清冷的眼眸，此刻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狭长、冰冷、燃烧着纯粹毁灭意志的血红竖瞳！如同深渊最底层凝视人间的魔物之眼，里面找不到一丝属于“青墨”的痕迹，只剩下屠戮万灵的冰冷渴望。

“咔…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密集的骨骼爆裂声从她体内连绵不绝地炸响！仿佛有什么被强行禁锢的恐怖形态，正在这具人类躯壳下疯狂地挣扎、膨胀，试图撕裂一切束缚破壳而出！

她周身的空间再也无法承受那逸散出的、实质化的弑杀欲念，如同被无形巨锤反复砸击的脆弱琉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道道漆黑的、散发着不祥吸力的空间裂痕，在她身体周围凭空出现，又瞬间弥合，疯狂蔓延、撕裂！碎裂的虚空碎片如同黑色的雪花，在她周围狂乱飞舞、湮灭，形成一片象征终结的死亡领域。

毁灭的气息如同粘稠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玉台空间。星纹白梅的花瓣簌簌抖动，冰蓝的光晕急剧黯淡。

长老枯坐于玉台中央，那枚被他抚过的星纹白梅花瓣，在他指腹下无声碎裂，化作几点微不可察的冰蓝星尘，飘散于充斥着狂暴杀意的空气中。

他那双刚刚睁开、仿佛蕴藏无尽星海的浑浊眼眸，此刻深深凝视着那个被血红竖瞳占据、周身空间寸寸碎裂的身影。

目光穿透了狂暴的能量乱流，穿透了扭曲的空间裂痕，落在了那沸腾血脉最深处的、无法更改的宿命烙印上。

一声悠长、沉重、仿佛来自时光尽头的叹息，从他干瘪的唇间缓缓吐出。

每一个字都带着尘埃落定的宿命感，沉重地砸在死寂的玉台上：

“终究……还是压不住这孽血归墟之相。”

叹息声落，玉台上空悬浮的太古妖文玉简架，光芒骤然明灭不定，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