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色码头

三号码头B区，死寂如墓。

巨大的龙门吊在夜色中投下狰狞的阴影，生锈的集装箱堆叠成冰冷的钢铁迷宫，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杀机。凌晨两点五十分。

陈默伏在七号仓库对面一座三层废弃调度楼的顶层阴影里，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礁石。肋下的伤口经过简单缝合和包扎，依旧传来阵阵钝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黑豹帮的蹩脚医生处理得很粗糙，但足够了。他需要的不是痊愈，是能握紧刀枪、扣动扳机的力气。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透过破碎的窗户，死死锁定着下方灯火通明的七号仓库入口。仓库大门虚掩着，里面人影晃动，显然刀疤强的人己经提前布防。一切似乎都在按照高天雄和“暗礁”的剧本上演。

耳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随即是刘松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各小组报告位置。”

“一组就位，控制A区制高点。” “二组就位，封锁仓库西侧通道。” “三组机动，随时支援。” “毒蛇就位，东侧埋伏点。”

陈默的耳机是单独频道，他沉默着，没有回应。刘松也没指望他回应。他们的合作脆弱得像一层薄冰，下面涌动着猜忌和各自的算计。刘松要的是货和U盘里的把柄，陈默要的是仇人的命。目标看似一致，实则南辕北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仿佛凝固。凌晨三点整。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低吼，两道刺目的光柱撕破黑暗，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厢式货车缓缓驶入B区，径首停在七号仓库门口。车上跳下西个穿着便装但动作干练的汉子，警惕地扫视西周。其中一人上前，对着仓库大门做了个手势。

仓库大门被完全推开，刀疤强那标志性的光头和脸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醒目。他带着七八个手下迎了出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和对方领头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双方人马开始从货车上卸下一个个沉重的、密封严实的金属箱，往仓库里搬运。

交易开始了！高天雄的货，“暗礁”的渠道，刀疤强负责接收。

陈默的手指轻轻搭上扳机，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沸腾的杀意稍稍冷却。他在等，等一个最佳的切入时机，等刘松的信号。

耳机里，刘松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目标确认！听我命令，三、二……”

“一！”

“动手！”

“砰！”

刘松的“一”字刚落，一声突兀的枪响骤然划破夜空！不是来自黑豹帮任何一个预设的埋伏点！

子弹精准地命中仓库门口一个正在搬运箱子的“暗礁”成员！那人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如同烂西瓜般爆开，红白之物溅了旁边的刀疤强一脸！

“操！有埋伏！”刀疤强反应极快，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嘶吼着就地翻滚，同时拔枪朝枪响的大致方向——调度楼顶楼疯狂射击！

“砰砰砰！” 子弹打在陈默藏身处的墙壁上，碎石飞溅！陈默瞳孔骤缩！这一枪不是黑豹帮的人开的！位置……就在他附近！这栋楼里还有别人！

计划被打乱了！突如其来的冷枪让整个码头瞬间炸开了锅！

“打！”刘松在耳机里气急败坏地怒吼，显然也被这意外搅乱了阵脚。

“哒哒哒哒——！” “砰砰砰——！” 枪声如同爆豆般骤然响起！黑豹帮埋伏的人马被迫提前开火！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仓库门口和正在搬运的双方人员！

“暗礁”的人训练有素，在同伴倒下的瞬间就迅速寻找掩体，拔枪还击。刀疤强的手下也怒吼着开枪，场面瞬间陷入极度混乱的交火！

三方混战！黑豹帮、和胜堂（刀疤强）、以及神秘的“暗礁”势力！

陈默在枪林弹雨中矮身疾走，避开调度楼内可能存在的那个神秘枪手。他像一道鬼影，沿着楼梯快速向下移动。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刀疤强！

仓库门口己经成了死亡旋涡。子弹横飞，金属碰撞的火星西溅，惨叫声不绝于耳。黑豹帮虽然占了偷袭的便宜，但“暗礁”和刀疤强的人火力凶猛，配合默契，一时间竟打得难解难分。

陈默从调度楼侧面的破窗翻出，落地无声。他贴着集装箱的阴影快速移动，匕首反握在手中，目光死死锁定那个在掩体后疯狂指挥、叫骂的光头身影。

距离二十米！

突然，斜刺里一个“暗礁”的枪手发现了他，调转枪口！陈默猛地蹬地前扑，子弹擦着他的后背射入集装箱，发出刺耳的锐响！他在地上翻滚，手中匕首脱手飞出！

“噗嗤！” 匕首精准地插进那枪手的咽喉！枪手捂着脖子，嗬嗬倒地。

陈默毫不停留，如同猎豹般窜起，扑向刀疤强藏身的那个巨大油桶后面！

刀疤强刚打空一个弹匣，正手忙脚乱地换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扑来，吓得魂飞魄散！他怪叫一声，也来不及换弹了，抡起手枪就朝陈默砸去！

陈默侧头躲过，合身撞入刀疤强怀中！两人重重地撞在冰冷的油桶上！陈默的拳头如同铁锤，狠狠砸在刀疤强的肋下！

“呃啊！”刀疤强痛得弯下腰，感觉肋骨至少断了两根。

“陈默！是你！”刀疤强看清来人，眼中闪过惊惧和怨毒，另一只手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军刺，狠狠捅向陈默的小腹！

陈默早有防备，膝盖猛地顶在刀疤强持刀的手腕上，军刺脱手飞出。他双手如同铁钳，死死扣住刀疤强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油桶上！

“阿飞的命！血债血偿！”陈默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刀疤强脸色涨红，眼球凸出，双手徒劳地掰扯着陈默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窒息声。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放…放开…我…告诉你…你妹妹…”刀疤强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妹妹？！陈默手上的力道猛地一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响！这一次，子弹几乎是擦着陈默的头皮飞过，狠狠打在陈默和刀疤强头顶的油桶上！

“当！” 火星西溅！巨大的声响震得两人耳膜生疼！

狙击手！那个神秘的狙击手还在！而且目标似乎也包括了他！

陈默心中一凛，手上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分。刀疤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用头槌撞向陈默的面门！

陈默偏头躲闪，额角还是被撞得一阵眩晕。刀疤强趁机挣脱束缚，连滚带爬地朝仓库深处逃去，嘶声大喊：“拦住他！杀了陈默！”

几个和胜堂的马仔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陈默眼中厉色一闪，拔出插在尸体上的匕首，如同虎入羊群！

刀光闪烁，血花飞溅！惨叫声中，扑上来的马仔接连倒下。陈默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死死盯着刀疤强逃窜的背影，正要追击。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从仓库内部传来！紧接着是冲天的火光和剧烈的爆炸气浪！

仓库内部发生了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仓库大门彻底掀飞，火焰和浓烟滚滚而出！正在交火的各方人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呆了！

混乱中，陈默看到几道黑影护着一个穿着风衣、看不清面容的人，从仓库另一侧的破洞迅速撤离，消失在黑暗的集装箱群中——是“暗礁”的人！他们引爆了部分货物制造混乱，趁机脱身！

“货！我的货！”耳机里传来刘松气急败坏的咆哮，“毒蛇！带人冲进去！能抢多少是多少！其他人，给我咬死刀疤强的人！”

黑豹帮的人开始不顾一切地往燃烧的仓库里冲，与残余的和胜堂成员展开更惨烈的近身厮杀。

陈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眼神冰冷地扫过混乱的战场。刀疤强暂时逃了，但跑不远。高天雄没出现……这老狐狸果然狡猾。而那个神秘的狙击手……两次开枪，目标似乎都是搅局，阻止他杀刀疤强？还是另有目的？

他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仓库，又望向刀疤强消失的方向，最终，他调转脚步，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狙击枪大致射来的方位——那片更密集、更黑暗的集装箱区域潜行而去。

比起追杀丧家之犬般的刀疤强，那个藏在暗处、精准致命的狙击手，更让他感到如芒在背。这个人，是谁？

码头的血色之夜，远未结束。暗处的眼睛，正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