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裂痕之下

血流进了泥土，草木未饮，先枯。

天灰，雾浓，山林之间，一道身影穿过倒塌的石殿，低头看着满地的血与碎骨，蹲下去，指尖在地上摸了一下，嗅了嗅。

“真是个狠猫啊。”

那人披着野兽皮袍，面孔被斗篷遮住，只露出一只琥珀色的眼睛。他抬头望了望东南方向，喃喃自语：

“裂痕开到第西条了。”

“快撑不住了。”

他转身，拾起昏迷不醒的狸花猫，扛在肩上，脚下一点，身形如风，迅疾掠入山林。

没人知道这人是谁，也没人看见他来过。

但在那座神殿塌落前的最后时刻，他出现了。

……

醒来时，鼻端是腐叶的气味，潮湿、发酵、生蛆般的混合气味。

这是地下。

槐一睁开眼，炁骨的力量安静了。裂痕未扩展，也未收敛，它仿佛睡着了，但梦里却依旧有火。

它试着动一下，前爪剧痛，后腿无力，胸口的骨纹仍在渗血。

它受了重伤。

可它还活着。

它舔了舔干裂的鼻头，缓缓站起，打量西周。

这里是个窄小的石室，墙上镶着几块半枯的灵石，光芒昏暗，石壁上挂着一些破布、干肉，还有几只不知名妖兽的头骨。

墙角有水，有药，有一块带血的肉。

它警觉地扫了一圈，没有立刻动那块肉。

但肚子却实在饿得难受。

就在它靠近那块肉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吃吧，那不是毒。”

它猛地转身，身形一沉，双瞳收紧。

那人就坐在门口，皮袍、斗篷、手中一根兽骨做成的烟管，口中喷出淡蓝的烟雾。

那烟带着野草的苦味和某种不属于灵气的力量。

“你是谁？”

槐一低声咆哮，爪己半抬起。

那人却没看它，只是淡淡道：“救你的人。”

“你可以杀我之后再走。”

“不过杀我之前，先吃点东西吧，你肚子都在叫了。”

槐一盯着他良久。

那人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只淡金色的瞳孔。

“我叫巢骨。”

“这片山下的地市，是我管的。”

槐一没动。

巢骨慢慢站起身，从腰间取出一块黑木牌，丢到槐一脚边。

木牌表面满是划痕，看不清字迹，唯有一角刻着一个模糊的“骨”字。

“你体内的那东西，快乱了。”

“如果你还想保持‘是你自己’这个状态，就得换点真正压得住它的东西。”

“炁骨不是宠物，它是前任的尸火。”

“只有‘以骨压骨’，你才能不被它吞掉。”

槐一冷冷看着那木牌。

“什么意思？”

巢骨靠着墙，喷出一口烟雾：

“这里是‘猰骨地市’，黑市。”

“你现在，欠了我救命的债。”

“我不白救。”

“但我也不白送你去死。”

他顿了顿，笑了笑：

“所以你有两个选择。”

“一，把你身上的骨卖给我，从此变成一个普通妖，活得安静，不再疯。”

“二，跟我去地市深层，拿你这炁骨去赌一场‘骨主印’。”

“赌赢了，你能压住骨里那老东西，甚至把它吞了。”

“赌输了……你就没命。”

槐一没有立刻回答。

它只是静静看着那木牌，目光一点点深下去。

炁骨没有出声，但它知道——那老东西，在笑。

在等它选。

它缓缓抬爪，一把抓住那块木牌，爪痕压进木面，几乎要把它撕裂。

“你以为我还会怕它？”

“我从第一道裂痕开始，它就在咬我。”

“我活到现在，不是靠它，是靠我不认输。”

“去赌吧。”

它抬头，咧嘴露出残缺獠牙。

“反正——我从来没想活太久。”

巢骨盯着它几息，忽然一笑，露出满口狼牙。

“好。”

“那你准备好疯一场吧。”

……

巢骨带它穿过石道，穿过雾井，穿过两座妖骨搭成的关隘，进入一处——槐一从未想象过的地下世界。

这是一个彻底脱离修仙秩序的“黑地”。

如同死国。

无天，无日，无理可讲。

只有交易，杀戮，与藏在尸堆中的“机会”。

妖、修、邪魔、骨人……无数不同的存在在此流动。没有一个人抬头看别人的眼神，所有目光都向下——看你的手、你的腰、你有没有值得偷、杀、剁掉的东西。

巢骨一路走，一路点头招呼。

槐一紧跟其后，脚下每踏出一步，骨纹便跳动一次，像在被这地市某种气息所激。

首到他们来到一座骨塔前。

巢骨止步：

“进塔之前，问你最后一次。”

“你真不悔？”

槐一咬了咬破碎的唇瓣，低声道：

“如果我要认输，我早在井里死了。”

巢骨盯着它片刻，推开塔门。

里面的空气，像烂泥里埋的尸，冷、硬、腥。

骨塔中，一口巨大的“骨井”映入眼帘，周围布满刻痕、血字、缚灵锁。

巢骨指着那井：

“跳进去。”

“你如果爬得出来——你就是骨主。”

“但如果骨认你不是……它会把你变成骨架里那一根。”

槐一看了一眼井口，没说话。

它跳了下去。

没有犹豫。

也不带一丝回头。

……

井中，光线尽无。

而炁骨，终于在这死寂中，彻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