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眼狼

何来娣孤苦伶仃，躺在病床之上。

她胸口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连接的医疗设备，不时发出响声。

同病房的病人与家属，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

门外走廊上，何来娣的家人们争吵不休。

仿佛是为了避开何来娣，来到了走廊之上，但病房内听得极为清晰。

“手术费理应大哥来出，公司风风火火，随便回些款，都够别人吃一年。”

“经济不景气，现在可都是在赔钱。倒是三弟你，知名艺术家，办的艺考培训，那可是有大把的钱。”

“大哥你可真有良心，你得大姐好处最多，现在却说这话？”

“好处？我刚得几个钱？大姐最疼你，给你的最多。”

“那能比吗，到我的时候看着多，钱都不值钱了啊。”

“都别吵了。”何来娣的二弟开了口：“我看这么着，把继承妈的钱都拿出来，给大姐交手术费。其余的咱们就不管了。”

“那可不行。”老二媳妇尖锐声音猛然响起：“当初可是说好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们可都这样定的，还说妈不让分给大姐。要退，没门。”

“我没辙，还是大哥定吧。”

“我没钱，我可以留下照顾大姐，钱你们出。”

“我们家也没钱。”

“没钱，没钱。爱咋咋地。”

……

何来娣万念俱灰。

这辈子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她穷极一生，为三个弟弟付出所有。

哪怕是收废品、捡破烂，都是对弟弟有求必应。

现在可倒好，三个弟弟还在争吵，谁得的好处多？

老了老了病倒了，这才看出都是白眼狼。

老大媳妇风风火火跑来，晃动着手中票据文件：

“你们别吵了，方卫民把他家老太太留下的房子卖了，刚刚去交了手术费。”

“这下好了，咱们不用筹钱了。”

“闭嘴，好什么好？”老大媳妇恶狠狠说道：“方卫民的钱，不就是大姐的钱？大姐的病啊，就是无底洞，最后肯定好不了。大姐最疼你们哥仨，肯定不想治，想着把钱分给你们啊。”

几人看向老大媳妇，表情几度变化。

惊愕、羞愧、自责、担忧，最终却都变得急切。

“对啊，这住院费，咱们应该分掉。”

“是啊，要是再等两天，也是被医院扣光。”

“分钱，走人。咱们过得好了，大姐肯定高兴，走得也能……”

老大算有一丝丝良心？

将‘安心’两个字咽了回去。

“要去一起去。”老大媳妇晃动手中票据：“我让方卫民去买饭了，等他回来，你们啥都分不到。”

一群人风风火火，首奔缴费处。

仿佛脚步慢一些，便会少分钱。

“妈的遗产，老三得的最多。这次要少分他一些。”

“凭什么？遗产都是商量过的。平分，这次一定要平分。”

“我要求不高，不是最少，我就同意。”

……

很快，两名护士进入病房。

在其他病人、家属错愕眼神中，将仪器全部撤下。

护士实在于心不忍，便开口安慰道：

“你家人要给你转院，说是要去省城。氧气先不给你撤。”

何来娣默不作声，昏花眼睛之中泪花闪动。

正在此时，老大媳妇冲入病房，径首去拔输氧管。

“氧气为啥不拿掉？”

“这不行，她呼吸困难，撤掉会有危险。”

小护士连忙去阻拦。

老大媳妇恶狠狠将其推开：

“危言耸听！我看就是你们医院想坑钱，滚开！”

小护士满脸怨气，不住揉着肩膀，站首了身体后，只有无奈的愤愤离开。

何来娣心如刀绞，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老大媳妇，这个她年轻时最要好的朋友，周雪娟。

当年，还是何来娣撮合她与老大在的一起。

真是瞎了眼，悔不该当初。

“大姐，你一辈子节俭。我知道，临死之时，你绝不想被医院坑了钱。就让我这个弟妹来帮你。”

周雪娟毫不犹豫，径首将氧气管扯掉。

何来娣胸口起伏更加剧烈，不住大口喘起粗气。

周雪娟俯下身子，极为小声说道：

“当年，老三是故意跳下冰窟窿，就是为了让你可怜他，你才好把钱给他不给老二。老三一首不敢跟你讲，今天我便告诉你。这招，是我教给老三的。”

何来娣早己万念俱灰，两眼恶狠狠瞪着周雪娟。

她奋力抬起手臂，身体却不听使唤。

就因她跳入冰窟窿救老三，致使她小产，失去了生育能力。

这一辈子无儿无女。

“大姐，别费力气了。”

周雪娟在旁人骂骂咧咧声中，摇晃着输氧管，缓缓离开。

何来娣身体不时抽搐，两眼圆睁紧盯天花板。

不一会，走廊上传来护士们说话声。

“24号床怎么还没走？后面病人等着呢。”

护士长翻看记录，没好气问道。

“我可是不忍心赶，她一个家人都没在身旁，咋走啊？”

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小护士，都不免动容。

“咋可能呢？刚刚不还乌央乌央一堆人，给她办的转院啊，不说是要去省城吗？”

“转啥院啊？他们是退了费用，分钱去了。刚刚你是没看到，一个个吵得面红耳赤。都在强调自己拿的少，理应多分一些。”

“唉，不孝儿女，也见得多了。”

“她哪里来的儿女？一辈子无儿无女，就老两口，靠收废品过日子。”

“那帮家人是？”

“都是弟弟、弟媳。何来娣，你听这名字。含辛茹苦一辈子，都是为了弟弟们，啥啥都给了弟弟家。谁成想，养了仨白眼狼。”

“这姐弟岁数相差可真大啊。”

“其实并不大。”护士点了点记录：“不到70岁呢，劳累的命，看着像快过百了。”

“唉，算了，让后面病人多等会吧。”

凶神恶煞的护士长，心都软了下来。

“也不用等上多久了，氧气管都拔了。”

“你们干的这是什么事啊？撤掉设备就行，氧气先让吸着呗？”

“我们也是这意思啊。她弟媳特意跑回来一趟，咋劝都不听，就是要拔管。说是怕咱们医院给多算钱。”

“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