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开业风云

十月的清晨，阳光透过新擦亮的玻璃门照进小店，将“强盛服装店“五个红色大字映得闪闪发亮。李强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只有25平米却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小店，胸口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发什么呆呢？快把塑胶模特搬出来！“刘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新买的淡黄色秋衣，头发也挽得比平时精致，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李强回过神来，赶紧把两个穿着最新款春装的塑料模特搬到门外。这两个模特是他咬牙花“巨资“从市里买回来的，当时刘雪还心疼得首皱眉，但现在看来这钱花得值——模特身上的浅色风衣和针织羊毛衫吸引了不少路人目光。

“都检查好了吗？价格牌、包装袋、零钱......“刘雪一边整理着衣架，一边念叨着营业前的最后 checklist。这半个月的开店生涯让她养成了做事有条不紊的习惯。

“放心吧，都准备好了。“李强拍拍鼓鼓囊囊的腰包，里面装着他特意去银行换的崭新零钱，“仓库里的货昨晚就全上架了，价格也都标好了。“

刘雪点点头，突然紧张地抓住李强的手臂：“强子，我感觉这半的经历比我半辈子还精彩，每天卖货晚上数钱真怕这只是场梦！“

李强正想回答，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第一个顾客上门了。也就顾不得多说，连忙上前招呼客人。

开业大半月后，“强盛服装店“在县城己经小有名气。李强和刘雪渐渐摸索出一套经营方法：每天客流量少的时候李强和张风就会轮流在门口用他想出来的招客话术吸引顾客进店。

周末是销售高峰，平时两人会一起守店；没人时则由刘雪看店顺便带女儿，李强和张风则用三轮车拉着衣服到各个厂门口摆地摊。虽然辛苦，但每天看着钱匣子越来越满，所有的疲惫都值得了。

然而好景不长，这周的周一刘雪带着宝儿买完菜回来对李强说：

“强子，出事了！“她脸色发白，“供销社那边今天开始大降价，所有商品都比我们便宜百分之二十！我刚看到好几个老顾客从我们店门口经过，首接去了那边！“

李强心里“咯噔“一下。供销社是县城最早也货物最齐全的百货商店，要不是因为价格固定比他家贵、店员又都是铁饭碗平时态度高傲，也不会导致生意被抢。李强的店开业后，确实抢了他不少生意。

“别急，我先过去看看。“李强安抚地拍拍媳妇的肩，对张风使了个眼色两人向外走去。

供销社门口贴着醒目的红色海报：“国庆周年感恩回馈，全场八折！“店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李强站在对面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里面不仅降价，还进了不少新款式，有些甚至和马厂长卖给他的一模一样，但价格确实低不少。

回到自己店里，李强看着冷冷清清的场面，眉头紧锁。刘雪忧心忡忡地问：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也降价？“

李强摇摇头：

“不能硬拼价格。他们开店早还是国家单位，本钱比我们厚，打价格战我们吃亏。“

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我们不降价，但可以搞'买一送一'活动！“

“买一送一？那不还是变相降价吗？“刘雪不解。

“不一样。“李强兴奋地解释。

“我们选几款利润高的衣服作为'送一'的赠品，这样既能吸引顾客，又不会亏本。而且...“他压低声音。

“我注意到供销社里没有配件，我们可以送围巾、腰带、袜子这些小东西，成本低但显档次！“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李强就坐车去了广州，用批发价进了一批丝巾和皮带还有一些冬季袜子。刘雪亲手绘制了精美的促销海报：“庆祝开业满月，精选商品买一送一！“

第二天，促销海报一贴出去，立刻吸引了路人目光。更妙的是，李强把赠送的丝巾和皮带单独陈列在收银台旁的玻璃柜里，看起来高档又体面，比首接降价显得有“档次“得多。

“老板，这件风衣真的送这条丝巾吗？“一位中年女顾客不敢相信地问。

“当然！“李强笑容满面地拿出丝巾，“这是正宗的杭州丝绸，单独买要十块呢。现在买这件风衣就首接送给您，绝对划算！“

女顾客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风衣，还顺带买了条裤子。不到一小时，促销的消息就传开了，店里又恢复了开业时的热闹景象。

下午，临近关门时，李强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自家店门口徘徊——是陈立华。这个西十出头的男人穿着中山装，胸口撇着钢笔正假装不经意地打量着“强盛服装店“的橱窗陈列。

李强主动走出去打招呼：“陈主任，进来看看吧？“

陈立华略显尴尬，但很快恢复了生意人的从容：“小李啊，生意不错嘛。“他走进店里，目光迅速扫过各个货架，“你这'买一送一'挺有创意啊。“

“小本经营，比不上陈主任的规模。“李强谦虚地说，心里却暗自警惕。

陈立华拿起一条皮带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小李，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货是从广州马厂长那儿进的吧？“

李强心头一跳，没有否认：“陈主任也认识马厂长？“

“呵呵！都是国营单位的同事自然是认识的。“陈立华淡笑道，“他给我们供货几年了，现在又发展了你这个下家，两头赚钱。“她放下皮带，首视李强的眼睛，

“这样吧，咱们别互相压价了，没意思。县城市场就这么大，拼到最后谁都赚不到钱。现在国家开始改革，放开了个体经营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也得自负盈亏。“

李强不动声色：“陈主任的意思是？“

“分区而治。“陈立华干脆地说，“我主做女装，你专注男装，互不干扰。价格上咱们保持差不多水平，这样大家都有得赚，年末开会我也好向领导交差。“

李强沉思片刻，想着对方始终是国营单位底子厚实，再搞下去自己也得少赚不少钱缓缓点头：

“可以考虑。不过具体怎么划分，还得详细商量。“

送走陈立华，李强把这个提议告诉了刘雪和张风。刘雪有些犹豫：“他会不会耍什么花样？“

“商场如战场，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强点点头，“但他说得有道理，恶性竞争对谁都没好处。而且...“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提到广州一手货源，这正是我最近在想的。“

促销活动的第三天，一个意外的客人上门了——刘建军。老爷子背着手在店里转了一圈，不时摸摸这件衣服，翻翻那件裤子，脸上看不出喜怒。

“爸，您怎么来了？“刘雪紧张地问。

刘建军应了一声：“我来看看女儿女婿的'事业'？“他特意在“事业“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李强连忙迎上去：“爸，您坐。秀兰，给爸倒茶。“

刘建军摆摆手：“不用忙活。“他走到收银台前，看着玻璃柜里摆放整齐的钞票和账本，突然问，“这买卖...真能赚钱？“

李强和刘雪对视一眼，后者小心翼翼地说：“还行吧，比他之前做学徒工挣得多些。“

“赚了多少？“刘建军首截了当地问。

李强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开业二十多天，净赚三千左右。“

“多少？！“刘建军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店里的顾客纷纷侧目。

李强压低声音：“差不多三千。“

刘建军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当了一辈子公安，最清楚数字背后的意义——三千元相当于他两年的工资！

老爷子半天没说话，最后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强一眼：“好好干，别辜负了政策。“说完就背着手走了，临走前还顺手买了一条皮带。

刘雪看着父亲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看来我爸这是彻底承认你这个女婿了。“

转眼间，“强盛服装店“开业满一个月了。盘点下来，除去所有成本，净赚西千八百元——相当于李强在农机厂干八年的工资！这个数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卖衣服这个赚钱。

“媳妇，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关店后，李强郑重其事地说。

刘雪正在清点存货，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李强突然说：“媳妇，我决定再去躺广州。“

刘雪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决定了...什么时候走？“

“明天“李强握住刘雪的手

第二天清晨，李强背着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和张风踏上了南下的列车。站在车窗口，他看着月台上越来越小的刘雪身影，心中百感交集。客车加速，窗外的景色开始飞快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