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次实战

沙盘室的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幽绿的应急灯光线，无力地对抗着厚重的黑暗，只在巨大的沙盘模型上投下深浅不一的、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旧地图和一种冰冷的、如同铁锈般的杀伐气息。萧云龙站在沙盘前，如同一尊从黑暗中显形的战争神祇。他依旧只穿着那件紧身黑色汗衫，虬结的肌肉在幽暗光线下如同起伏的山峦。他双手撑在冰冷的金属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双深潭似的眼睛，燃烧着冰冷火焰，死死钉在沙盘西南角那片被暗红荧光标记的区域。那枚狰狞的金属狼头标志，在幽光下反射着不祥的寒芒。“血狼”二字，如同诅咒。沙盘上，代表“利刃”突击队的小小红旗，被几枚精心布置的、同样猩红如血的“狼爪”标记包围。这些标记卡在狭窄的山隘、湍急的河流渡口、以及密林边缘的制高点。萧云龙的指尖，重重地戳在其中一个猩红的“狼爪”标记上，扼守着一道必经的隘口。“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血狼’的惯用伎俩。卡住咽喉，放狗咬人。”他指尖用力。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围在沙盘周围的利刃队员。“老猫，这次需要你们带着这群雏执行任务了，情报确认，‘血狼’在‘黑石谷’废弃矿场区域建立新的毒品转运点。”萧云龙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字字如冰珠砸落，“利用溶洞地形，绑架至少五名边民充当苦力。手段残忍。”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任务：渗透‘黑石谷’，定位摧毁毒品点，营救被挟持边民，清除所有武装抵抗。行动代号：‘断牙’。”“断牙……”老猫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更冷。“行动时间：明晚21：00时。高空跳伞，低空开伞。”萧云龙的目光扫过众人，“目标区地形复杂，气流紊乱，夜间目视参照物极少。落地后，按预定路线向目标点集结，误差不得超过500米。”

他的目光在林羽身上停留，“‘鹰眼’，落地后第一时间寻找隐蔽狙击位，提供远程视野和火力支援。目标区域可能布置警戒哨和诡雷。”“明白！”林羽沉声应道，心脏沉重跳动。“‘剃刀’，”萧云龙转向剃刀，“你带‘铁锤’、‘利爪’组成突击组，负责正面强攻。目标点结构不明，内部情况复杂，注意交叉火力点和人质位置。行动要快、要狠，不留活口！”“是！”剃刀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老猫’、‘山魈’，”萧云龙的目光转向精瘦的老猫和矮小精悍的山魈，“你们负责渗透路线侦察和排障。‘血狼’喜欢玩阴的，给我把他们的爪子一根根拔干净！确保突击路线安全！” 老猫咧嘴一笑，眼神冰冷。山魈无声地点了点头，眼神在沙盘复杂的地形上飞快扫过。“‘扳手’，”萧云龙看向面容冷峻的队员，“负责目标点爆破和障碍清除。我需要精确的爆破，不能伤及人质，也不能留下尾巴！”“明白。”扳手的声音简短有力。“‘灰雁’，”萧云龙最后看向神情冷静的通讯兵，“保持与后方指挥所的实时联络，战场急救由你负责。行动中通讯是关键，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中断！”“收到，保证通讯畅通。”灰雁的声音平稳，手指下意识地拂过胸前通讯设备的开关。利刃小队的眼神在萧云龙的声音中变得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冰冷、锐利、杀气凛然！

真正的开锋时刻，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

萧云龙不再言语俯下身，粗糙的手指在沙盘上那条蜿蜒曲折、布满红色“狼爪”标记的渗透路线上缓缓划过。指尖划过冰冷的石膏山脉、蓝色的荧光河流、绿色的绒布密林，最终停留在“黑石谷”废弃矿场的灰色方块上。他的动作缓慢、沉重，仿佛在丈量着每一步可能踏上的血与火之路。

沙盘室内，只剩下他指尖划过沙盘细微的摩擦声，和角落里那座老式机械钟发出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嘀嗒…嘀嗒…”声。那声音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提醒着倒计时的流逝。几道身影在幽绿的光线下沉默矗立，如同即将投入熔炉的利刃。机舱内，光线昏暗。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如同连绵不断的滚雷，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共鸣。机身剧烈颠簸。

林羽靠坐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身体被沉重的伞包、武器和装备死死固定。每一次颠簸都让头盔撞击舱壁。他紧闭双眼，对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失重眩晕。高空稀薄的空气带来冰冷的刺痛。旁边座位上，赵虎脸色同样难看，死死咬着牙，双手紧抓膝盖上的突击步枪，汗水在油彩上冲出沟壑。“妈的…比…比‘地狱周’…颠多了…”林羽没有睁眼，强迫自己调整呼吸，默念跳伞要点。生理的本能感如同跗骨之蛆撕扯神经。他想起了训练场上的狼狈呕吐，胃部一阵抽搐。突然！“嘟——！嘟——！嘟——！”刺耳的红色警示灯疯狂旋转闪烁！尖锐急促的蜂鸣警报瞬间压过引擎轰鸣！“起立——！挂钩——！！！”机舱后部，引导士官声嘶力竭的吼声穿透噪音！林羽猛地睁眼！眼底最后一丝不适被冰冷决绝取代！他本能地、用尽全力挣脱固定带，猛地站起！身体在颠簸和装备重量下摇晃，立刻稳住！一把扯下座椅开伞绳挂钩，迅捷精准地挂上胸前D形环！“咔哒！”他的动作是信号。赵虎、老猫、铁锤、扳手、山魈....一道道身影如同被按下了同一个开关，瞬间从座位上弹起！“咔哒！咔哒！咔哒！” 金属挂钩撞击D形环的急促爆豆声在红色警报灯下炸响！昏暗中，几双眼睛闪烁着冰冷决绝的光芒！机舱尾部巨大舱门，在液压嘶鸣中，缓缓向两侧滑开！瞬间！狂暴的、如同冰刀飓风，裹挟着震耳轰鸣和零下几十度的刺骨严寒，猛灌进来！巨大风压如无形重锤砸在每一个人身上！林羽呼吸瞬间被剥夺！身体被狂风吹得向后踉跄，全靠双手死死抓住舱壁扶手才站稳！刺骨寒风穿透飞行服，刺入骨髓！脸上伪装油彩仿佛冻裂！眼睛无法睁开！外面，是翻滚的、无边无际的浓墨黑暗！只有机翼航行灯如鬼火明灭。

“准备——！！！” 引导士官的声音在狂风中遥远却如烙铁烫在神经上！林羽心脏疯狂擂动！死死咬住后槽牙！目光越过舱门，投向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战场！“黑石谷”！“血狼”巢穴！“跳——！！！”命令如惊雷炸响！林羽的身体，在命令下达瞬间，如离弦之箭，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向前扑出！决绝地、义无反顾地，纵身跃入那片翻滚的、未知的、充斥着死亡气息的黑暗深渊！冰冷的、狂暴的气流瞬间将他吞噬！失重感如巨手攥住心脏！身体在狂风中疯狂旋转翻滚！巨大噪音和风压撕扯耳膜！视野天旋地转，只有无尽黑暗和冰冷星光！“稳住！稳住！” 心中疯狂呐喊！林羽凭借无数次训练刻入骨髓的本能，竭力控制身体姿态！张开西肢，对抗狂风撕扯！风声凄厉呼啸，如地狱哀嚎！冰冷空气疯狂灌入鼻腔口腔，带来撕裂痛楚！死死闭着嘴，憋住那口气！高度计疯狂跳动！心跳疯狂擂动！下坠！下坠！向着巨兽之口般的大地，向着“血狼”巢穴的黑暗山谷，决绝下坠！当高度计指针指向生死分界线——林羽的右手，如挣脱枷锁的猛禽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决绝，猛地向后探去！抓住了！抓住了冰冷的、代表生命的金属拉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拽！“嘭——！！！”沉闷巨大的爆响在狂暴气流中炸开！强大的向上力量瞬间勒住疯狂下坠的身体！巨大冲击力如重锤砸在肩背腰跨！五脏六腑仿佛挤压移位！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被猛地向上拉扯！速度骤减！头顶上，巨大的白色伞衣在夜空中轰然绽放！猎猎声响如同战旗！它兜住了狂暴气流！林羽悬在半空，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带着肺部灼痛和血腥味。冰冷汗水浸透衣衫。他抬起头，看向头顶顽强鼓荡的伞花，又低头看向脚下黑暗中沉默延伸、如同巨兽脊背般的起伏山峦轮廓。“黑石谷”。战场。嗜血的“血狼”。他握紧了胸前88狙枪袋，冰冷触感透过手套传来。风声呼啸，但世界在开伞瞬间，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高度专注的寂静。他拉动伞绳，调整方向，目光如鹰隼，死死锁定下方被黑暗笼罩的山谷。那里，几处微弱、如同鬼火般摇曳的灯火，在浓重墨色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