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当！

“咣——当！！！”

一声巨响响起，强冲击的气浪使得简陋砖瓦结构的厂房剧烈地摇晃起来，顶上薄铁皮承受不了，悲鸣般地呻吟起来，积存多年的尘土、蜘蛛网也跟着松动掉下来，从高窗投射进来，光束在空中舞动飞旋。

车间正中有一架比人高一倍的蒸汽汽锤，像钢铁怪兽一样巍然挺立，它依靠连杆推动巨大的锤头，通过杠杆和齿轮的配合发出尖利的金属摩擦声，对着下面的高温粗钢坯料狠砸下去，火星西射，铁水被蒸发成蒸汽飞速漫开，满是浓重的焦灼味。

李黎离汽锤不过五米远，双耳被轰响炸得麻麻的，却看不出半分骇怕的意思，反而现出近乎疯狂的投入模样来，他死盯着眼前这台钢铁大块头，冲旁边一个身上沾满了油污、正操作阀门的小个子怒吼道:“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着点!要是哪颗螺丝松了，哪块齿轮歪了，看我不把你的脑袋当零件给拆下来!”

狗剩被吼得一震，面色骤白，扯嗓回喊：“知…知道了司令！正在全力监视！

秦广成穿着一身鲜艳的绸缎马褂，在充满了油垢、嘈杂的声响、机器轰鸣的工业厂房里显得很别扭，他捂着耳朵，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纵横交错的油管、散乱的零件，蹑手蹑脚走到李黎身边，把声音提高了几分：“李…李司令，这台蒸汽机己经是陈年古董了，光绪年间造的特征一目了然，根据那些泄漏的现象，剧烈的振动，存在很大的隐患，现在德国人己经开发出来性能高效的新型内燃机组，不但运行稳定，还省了不少燃料。

李黎一个转身，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盯着秦广成，二话不说就把他推开一边，嘴里喷出来的口水差点溅在对方脸上。“我不管他叫光绪还是宣统，只要能转起来，运作起来，还能改造出适合我的设备，那就是好设备！”他指着那台依旧在剧烈震动着但发出了沉重喘息的老旧蒸汽机，满是骄傲地说，“老旧又咋样？我抗日用的刀剑都是清朝的，照样砍掉敌人的脑袋！

面对着秦广成那步履蹒跚的样子，李黎表现得十分固执，加上那台设备老旧又随时会坏掉，现场的氛围也变得越来越尴尬，在额头冒出汗水之后，他努力地忍住那句即将从口中蹦出来的台词，最终只能以沉默的方式来应对。

在机械轰鸣声中，在刺鼻的蒸汽味中，在浓烈的机油味中，李黎每天都是极其疲惫的一天，汗水把工作服弄湿了，浑身上下全是油，双手上长满了厚厚的茧子，满地散落的图纸，沾满了脚上的泥，满地散落的零件，不断尝试，但始终不成功。

三个月后的一个机器暂歇的下午。

厂房里专门制作枪的地方，好几个老技术员正在操作台边上忙活，工作台上有根特别工艺制作的枪管，它跟普通的手工打制枪管样子不一样，枪管外面闪着很深很匀称的蓝色光芒，而且上面的线条挺流畅，膛线整整齐齐摆成一排，一看就知道这枪管是用精密机器弄出来的。

装配工序里，老匠人带着满是油迹的手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加工好的枪管、护木、枪机、扳机组等零件一一装到上面，当零件们严丝合缝地对接起来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时—

一杆崭新的、工作台上静置一把冷光金属步枪。

一位年逾古稀的老技工，凝视着这件凝集体智慧的枪械，嘴唇微颤，热泪盈眶。

“咣当！”

腐朽的木门，被军靴猛烈的撞击，剧烈的摇晃，最后还是被撞开了，李黎像一阵风冲入了屋子，目光定格在工作台上放着的步枪上，他上前一步，迅速地抓住了这把冰冷、沉重的铁枪，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沉重而冰冷的枪械重量落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掌之上，精巧的构造与部件之间完美契合所展现出的是工艺技术的最高水准，手指尖在枪管和枪机表面光滑处轻轻滑过之后，停歇在一块质地细腻且光泽光亮的新木质枪托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