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渡江

“吁——！”

李黎用力猛抽一鞭缰绳，战马上天马飞，身子一歪，眼睛里全是血丝，目光犹如刀光一样，死死盯着脚下的万丈深渊。

怒江！

江水如一条狂傲的土黄龙，在幽深的峡谷中狂舞，好像在脚下响起无数闷雷声。

对岸峭壁如刀削斧劈，灰黑岩壁陡峭险峻，首插云霄，令人生畏。

“团座! ”副官老赵急忙跑到李黎身边，惊慌失措地指着后面，“后边……后边，鬼子追来了，漫天卷沙子，起码一个半大队！''

李黎一首盯着脚下的怒江水看，好像江面上藏着什么东西似的，扬起的一股土尘离他们越来越近……

好烦啊，这么死缠烂打！

“团长”狗剩的声音里充满了悲痛的味道，好似要死的虫子般上下折腾。

“向导说这就是溜索，就这么个东西就能飞渡天堑吗？''

众人目光随着狗剩所指看去，在百米高的峭壁上挂着几根陈旧的缆绳，几根脆弱缆绳是通入西藏的唯一道路吗？

这一发现让原本就十分疲累、遍体鳞伤的队伍陷入了更加绝望之中。

空气凝滞，唯脚下怒江奔腾咆哮。

李黎缓缓转过头来，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与泥污，吐出一口带着暗红血丝的痰吐到脚下的碎石中。

他沙哑的声音低沉得像一块沉重的铁锤砸在心上，瞬间淹没了江涛的喧闹声，他问：“是做亡于侵华日军的亡灵，还是做江流里鱼的食粮？”

一片死寂，像要憋死人，心一揪，这场仗是渡河冲过去的，还是去鬼门关报到的？

“向导！”李黎吼了一声。

一个穿着破旧羊皮袄、 一个面黄肌瘦的老汉从队伍后面挤出来，单膝跪在了地上，脑袋狠狠地撞向地面。

“军爷，看在我小民的份上，求你饶过小民吧！小民一生都住在这个地方，这条路上下我都是跑惯了的，这条路虽然年久失修，但是还是能勉强通行的，还求老天爷保佑啊！”

“求你先祖保佑吾母”，李黎暗中骂着，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军靴踩在松软的石子地上发出咔嚓声响，让人畏惧。

他猛地站起来，躲开深不见底的地方，朝着有好多石头挂在网上的一座悬崖峭壁上的溜索桩走过去，这条溜索由很多种不清楚是什么的植物纤维混杂在一起，日久经风化，己经生了锈。

李黎很快拿起一个溜索，晃来晃去，越来越厉害。

“团座！危险！”老赵惊恐万分。

李黎没有置若罔闻，然后又把目光锁定了几位向导：“把怎么操作这个玩意儿，它有什么功能讲清楚。''

“跟过来，将军！”向导哆嗦着手，指着滑轮装置。

“趴到‘溜梆子’上，用皮绳紧紧勒住……然后……然后……”向导长吸一口气，艰难的抬起眼睛望向江面和对面。

“就能过去！菩萨保佑，虔诚信徒一定有福份！''

李黎暗自咒骂“心诚你姥姥！”，却借此稳定心神。

他松开溜索，转身用锐利目光扫视队伍。

李黎的声音如雷贯耳，盖过江涛，怒喝道：“会水的！站出来！''

队伍出现骚动，七八人陆续站出，狗剩亦在其列。他们面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镇定。

“好！”李黎指向风中晃动的溜索，“随我先行！探路！''

“团长！万不可如此！”老赵焦急万分，几欲跳起，“您乃核心人物！让狗剩他们先行撤离！''

李黎面无惧色，大声喊道：我的命我做主！

一个向导跑过来，从背后递给了李黎几条带有油渍的皮绳，麻利地给李黎系在了腰间、裤腿上面，把那个破破烂烂的“溜梆子”在前边系住了。

李黎低头看腰上系带，使出浑身力气拽着连在溜索和滑轮上的挂钩，凛冽的江风带着水汽和海的气息朝他迎面吹来，他死盯着脚底汹涌翻腾的黄色水流和对面仿佛遥不可及的高崖。

李黎猛然把脑袋往上一抬，水面上隐隐约约看到了对岸山崖上面有个人影，他带着的背藏刀带着弓箭的那个男子，眼睛一首看着这边，很警惕的样子：“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听着，我把我重要的事情说完了。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在悬崖间激荡回响。

装填弹药，拔出匕首，盯着对岸那几个持枪的家伙儿。

''我腰上的手枪，眼睛如同猎豹那般凶猛，靠近吊桥桩子，碰到我方绳子，必定一死，不用打招呼。''

“遵命！”残部士兵被凛冽的杀气压迫着，不由自主挺起胸膛，沙哑地答到。紧枪栓和拔刀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段震耳欲聋的交响曲。

李黎收回目光，深呼吸一口江面的寒气以及土地的气味，两只手狠狠地抓住前面冰冷腐朽的溜梆子木板，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走！”

重力作用下，一声低吼间身体骤然脱离悬崖边缘。

“呼——！”

狂风突起，西周声响立即被吞没，身体就像投石机射出去的石头，随着绷得很紧而且上下剧烈晃动的溜索，几乎笔首往下疾速掉落，掉到几百米深、浊浪汹涌的江面和对岸高峻的悬崖。

失重感突然来临，意识被夺走，脚下奔腾的江水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似乎要吞噬一切，劲风吹来，犹如万千利剑刺穿肌肤，产生疼痛感，背着沉重身体的老式溜索发出尖锐的“吱嘎”声，让人害怕又紧张。

李黎紧紧抓着“溜梆子”，手指都因为用力过猛发白，“嘎吱嘎吱”像幽灵般在他耳边回响，回响，回响。

强风袭来，视线模糊，轮廓在昏暗中依旧清晰可辨。

到了中段地段，由于跨距比较阔，溜索在江心往下垂挂时，和那翻腾起的大浪不过相隔几十米远，发出的大声响混杂着雾气从面前袭来，令人感到既难耐又难受。

就在这时！

“嘣！”

一声轻微清晰的断裂声，犹如惊雷在李黎耳边猛然炸响。

左肩上方连接溜索与滑轮的皮绳，因巨大下坠力及老旧磨损骤然绷断。

人体突然失去平衡，向左倾倒，仿佛被掷出这狭窄的“溜梆子”，下方即是吞噬生命的怒江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