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官大人（下）

只见上官大人拿起勺子给老爷子添了碗汤，笑道：“祖父忧心孙儿婚事，孙儿十分感激。请祖父恕罪，并非是父亲母亲不为孙儿操持，实是半年前，孙儿发现七星向南，便为自己卜了一卦，孙儿的天命之女尚未入京。此女在西南方向，若得此女为妻，可旺上官家百年。”

老爷子不疑有他，一颗心激动地难以平复，想着自己百年之后见了列祖列宗，也有个交代。

“诚如祖父所言，孙儿二十有二，也有不少同僚相与咱们上官家结亲，只是……孙儿始终想等等那西南的女子。所以只得请求父亲母亲，少与那些适婚女子家来往，怕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来。未曾事先向祖父言明，请祖父责罚。”上官大人说着就跪了下去。

老爷子哪里能真的责罚上官大人，连忙给大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将孙儿扶起来。

老爷子语重心长道：“还是沉星明事理，名门望族，正妻不入门，的确是要避着些。那女子，几时能入京？”

上官大人缓了缓道：“不出三年。”

“好，好，好！”老爷子一连三个好，仿若己经瞧见了自己见列祖列宗的时候是如何扬眉吐气。

正厅内，上官家人继续用膳，只是上官大人的母亲陈氏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上官大人吃好了，放下碗筷，上官家其他人也同时放下了。上官大人拜别祖父出门，母亲陈氏追了出去。上官府门口，马车己经候着了。

陈氏为上官大人怔了怔头上的官帽，小声问道：“星儿，你……那女子……哎……”

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完整，实在是陈氏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上官大人聪慧，即便是母亲不开口，也知晓母亲想说什么。

上官大人屏退左右，声音一改方才的沉稳，添了几分娇滴滴的音色：“娘亲别担心，我自有对策。子嗣也不成问题，等二堂兄不知有多少外室，孩子一大堆，届时我们只需要偷偷抱来一个。”

陈氏听了以后丝毫没有放下心来，只觉得心酸，眼睛也跟着红起来：“苦了我儿，是娘没用，明明是个女儿，偏要装成男子，害了你这一辈子。”

是了，叱咤风云的上官大人，是个女儿身。

“娘亲！”上官沉星左右环视，小声道，“这些话娘亲不可再说了，儿心甘情愿。若不是父亲给了儿这个身份，儿如何能报效国家、护一方百姓？儿要感激父亲与母亲。”

陈氏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去吧，路上小心。”陈氏挥了挥手。

上官大人拜别母亲，这才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往宫里去了。

上官大人端坐在内，手里捧着一只龟甲，这龟甲看不出年岁了，也是御赐之物，名为“恩赐”，传闻此物有通天之能，不可言说。

这通天之能到底是什么，上官大人还没摸清楚，但这龟甲算卦是准的很。

上官大人一边抚摸着“恩赐”的纹路，一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上官家到了这一代，己经人才凋零，苦苦支撑，上官凌旭不惜与家族决裂，也要娶了陈氏，因此被逐出了家门。二人日子过得清贫，却情比金坚，伉俪情深，婚后不久陈氏有孕，忽有一日天降异象，陈氏受惊难产，几乎血崩才生下了一女，却伤了身子，再也没能怀上。此女天赋异禀，三岁便能掐会算，在小镇上小有名气。这名气不知怎么就传入了上官家的耳朵里，老爷子来寻夫妻二人。上官凌旭本不想归家，奈何母亲病重，他又得知父亲是因为女儿神童的名号才来寻人，老爷子又暗示此子定要好好培养，说不准能让上官家重现荣光。可怀中的娃娃从小就捡邻居家男孩的衣服穿，举手投足也不像个女孩，因此大家伙儿默认这是个男娃。如今上官凌旭若想归家，这女儿便只能是儿子。

由此开启了一场长达二十二年的欺骗，上官家唯有三人知晓上官大人女子的身份，其中一位便是那丫鬟，上官大人与她有救命之恩。

“大人，勤政殿到了。”赶车的小厮说道。

勤政殿外，文武百官早己经到齐，各家大人均是到了宫门口，一路步行而来，唯有上官家的马车，才能在宫中行走。

马车内的上官沉星睁开眼睛，嗯了一声：“不必在此等候，今日有大事发生。”

上官家的马车刚走，其他文武百官瞧见上官大人，正要迎上来，宫人一溜小跑上前，朝上官大人一拜，然后小声道：“大人，陛下命奴婢来问问吉凶。是吉是凶。”

上官大人不苟言笑，文武百官见状，只能在原地驻足，白白的浪费了结交上官大人的机会。上官大人修长的手指在龟甲上轻轻了几下，然后道：“大凶。”

闻言，宫人并未有什么表情，躬身垂首，退了回去。

文武百官并未听见这一句大凶，但却清晰的能够感觉到，今日非同寻常。上官大人冲众人一抱拳，正要走，人群里忽然冲出来一个愣头青，拦住了上官大人的去路。上官大人定睛一瞧，此子是玉州宣王世子。

“上官大人！求您救救家父！父王怎么可能贪墨军饷呢？”世子说着就要给上官大人跪下。

上官大人悟了，今天是这个事儿。

“世子请起，下官若能帮，定不会袖手旁观。”

一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那世子却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起身的时候，偷偷往上官大人袖口里塞了个布包。

上官大人不动声色，率先进入了大殿。

百官见上官大人先行一步，紧忙跟上。

片刻之后，君主临朝。

宫人道：“跪！”

百官叩首，上官大人微微弯腰。

那人虽然己经是络国国君，却并未穿上龙袍，乃是上官大人出的计策，待天下一统，西海归一，黄袍加身，方才是顺应天命。因此，时常有人议论，君主当真是任君。

上官大人每每听到这样的赞扬，都觉得分外自豪，主公不愧是玩弄心眼子之神，这话她可不敢说，这不全主公您自己自产自销的计谋么？

没错，黄金万两、百亩良田、半幅天子仪仗……都是主公给她的补偿。她是真没出过，把因瘟疫而死的尸体扔去别国啊的计谋啊！

诚如今日，宫人甭管来问什么，只要最后一个字儿是凶，那她就得说大凶，若最后一个字儿是祥，那她就得说天赐祥瑞。所以今日，有大凶之兆的是这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