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滴血，为你暖魂

夜风卷起乱葬岗的腐臭，吹动柳如烟单薄的麻衣，让她本就因失血而冰冷的身体，更是寒彻骨髓。

那三个地痞的脚步声，踩在碎石和枯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一步步逼近，如同三头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

“小丫头，耳朵聋了？刀疤大哥跟你说话呢！”那个瘦得像猴子的地痞见柳如烟不回话，只当她是吓傻了，不耐烦地晃了晃手里的锈铁片，狐假虎威地叫嚣着。

为首的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暴虐，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硬骨头”。他狞笑着，将那根小孩手臂粗的木棍在掌心颠了颠：“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待会儿把你骨头一根根敲断，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污言秽语灌入耳中，柳如烟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这具破败的身体里。

气血两亏，经脉淤塞，骨骼脆弱得像是风干的枯柴。别说动用什么神通，就连最简单的奔跑，恐怕都会让这具身体当场散架。

这是她身为红尘女帝万年以来，从未体验过的绝对弱小。

荒谬，却又真实。

“大哥，别跟她浪费时间了，看她那病怏怏的样子，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瘦猴地痞等不及了，怪叫一声，第一个冲了上来，伸手就去抓柳如烟怀里的青铜古剑。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探囊取物。

然而，就在他那脏污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剑身的瞬间，一首如雕塑般静立的柳如烟，动了。

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显得有些摇晃，像是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但她动得恰到好处。

一个极其微小的侧身，堪堪避过了瘦猴抓来的手。紧接着，她向前踏了半步，不是为了攻击，而是让自己的身体，正好处于刀疤脸和另一个壮硕地痞的视线死角。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她的脑海中，是女帝级别、足以推演星辰幻灭的战斗神识。神识在疯狂咆哮，清晰地告诉她，对方的咽喉、心脏、太阳穴，全身三十六处致命要害，此刻都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她面前。只要她愿意，有上百种方法可以瞬间取其性命。

可她的身体，却像是一台锈蚀了万年的机器，迟钝、无力，根本无法执行大脑发出的任何一条指令。

女帝的意识在呐喊：“穿喉！碎心！破颅！”

乞丐的身体却只能做到……抬起手，用尽全力，将那瘦弱的手臂挥了出去。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死寂的乱葬岗。

空气仿佛凝固了。

冲在最前的瘦猴地痞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他感觉不到疼，只感觉到一种极致的荒谬和羞辱。他……一个成年男人，居然被一个快死的小乞丐，打了一个耳光？

刀疤脸和壮硕地痞也愣住了，他们预想过小乞丐会哭喊、会求饶、甚至会反抗，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滑稽的场面。

短暂的死寂后，是冲天的暴怒。

“操！你他妈找死！”刀疤脸感觉自己的脸面被这个小丫头片子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他怒吼一声，再无戏谑之心，抡起木棍，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朝着柳如烟的头顶狠狠砸下！

呼——！

棍风撕裂空气，带着一股要将人活活砸成肉泥的狠戾。

柳如烟的瞳孔猛地一缩。

【帝影步】！

她想躲，神识己经规划出了最优的闪避路线。但身体的反应速度，却慢了整整一拍。她只来得及将头向旁边一偏，那根木棍便擦着她的头皮，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肩膀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柳如烟的神经。她的左肩，被这一棍硬生生砸得脱臼、碎裂。整条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呃……”

剧痛之下，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了上来，嘴角溢出刺目的红。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上。

“哈……哈哈哈哈！”刀疤脸见状，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臭丫头，还敢跟老子横？我看你现在还怎么横！”

“大哥威武！”瘦猴地痞也反应过来，捂着火辣辣的脸，眼神怨毒地凑了上来，一脚踹在柳如-烟的小腹上。“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剧痛让柳如烟的意识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曾几何时，九天仙域，万仙来朝，谁敢对她有丝毫的不敬？而如今，却被这等蝼蚁之辈，肆意欺辱。

巨大的落差，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屈辱，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那股沉寂了万年的滔天戾气。

很好。

她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动弹的右手撑着身下的尸体，慢慢地，一点点地，想要重新坐起来。

“哟，骨头还挺硬。”壮硕地痞搓着手，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他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柳如-烟那只完好的右手手臂，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小丫头片子，别挣扎了。等哥几个快活完了，再送你上路，也算你这辈子没白活。”

手臂被铁钳般的大手抓住，柳如烟的所有挣扎都成了徒劳。

绝境。

真正的绝境。

这一刻，她不是俯瞰万古的红尘女帝，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十二岁小乞丐。

万念俱灰的悔恨，再一次从心底涌起。难道我柳如烟重生一世，连为他复仇的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就要和这些蛆虫一起，屈辱地死在这里吗？

不！

我不甘心！

在这一瞬间，她心中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一个最纯粹、最原始的念头。

“秦毅……”

她在灵魂的深处，第一次，不是以女帝的身份去命令，也不是以爱人的身份去呼唤，而是以一个走投无路的同伴的身份，发出了一声带着无助和依赖的请求。

“帮我……”

这声灵魂层面的轻微呼唤，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在她与古剑的魂合之契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嗡——！

那朵在柳如烟灵魂深处，被金色帝魂包裹着的、代表着秦毅的黑色火焰，虽然依旧沉睡，却仿佛感受到了契约另一端传来的、那股濒临死亡的绝望。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守护本能，被触动了。

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精纯、锋锐到足以刺破苍穹的漆黑剑意，顺着魂合之契，从沉睡的残魂中，本能地泄露了出来。

外界。

刀疤脸正高高举起木棍，准备彻底了结这个让他丢尽脸面的小乞丐。他脸上的笑容狰狞而又残忍，仿佛己经看到了下一秒脑浆迸裂的血腥画面。

可就在他即将挥下木棍的刹那，一股毫无征兆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刺骨寒意，猛地从他心底蹿起！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像一个凡人，在毫无防备之下，猛地与一头自远古洪荒中苏醒的绝世凶兽，对视了一眼。

刀疤脸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了那么一瞬。

他高举的动作，也因此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而对于拥有女帝神识的柳如烟来说，这刹那的破绽，便是决定生与死的天堑！

就是现在！

柳如烟那双因失血而显得黯淡的眼眸中，骤然爆射出两道骇人至极的精光！她所有的虚弱、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被那股不屈的意志强行压下。

她被死死按住的右手，五指猛然张开，指甲深深地扣入了身下那具尸骸早己腐烂的血肉之中，借着这股力量，她的腰腹以一个凡人绝不可能做到的角度，诡异地发力、扭转！

她整个人，如同一只脱弦的利箭，又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亮出獠牙的幼兽，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疯狂，扑向了那个因瞬间的惊骇而露出致命空档的……刀疤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