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轻蔑的初判

当那件天青色小瓷瓶完全显露在初步观察室明亮的灯光下时，整个空间仿佛瞬间被一种静谧而高贵的光晕所笼罩。

纯净！极致的纯净！

那釉色，如同初秋雨后洗净的天空，又似深山幽潭中沉淀的碧波。莹润！温厚！在专业射灯的照射下，釉面流淌着柔和而内敛的光泽，如同覆盖着一层的玉脂，没有任何刺目的浮光。器型小巧玲珑，线条流畅舒展，首口、短颈、丰肩、圆腹、内收的底足，比例完美得如同数学公式计算过一般，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古典韵律美。素面无纹，唯有那浑然天成的青色，便是它最震撼人心的语言。

冷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锁定在李明的脸上，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阮胜也屏住了呼吸，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李明脸上的漫不经心消失了。他推了推眼镜，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工作台。他没有立刻去碰瓶子，而是拿起一个铜框放大镜，凑到瓶身前，开始仔细地、一寸一寸地观察起来。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专注和凝重。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只有李明偶尔调整放大镜角度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冷婧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李明看得很仔细。从口沿到圈足，从釉面到胎骨（露胎处细腻坚致，如同婴儿肌肤）。他的目光尤其在瓶口那处极其细微的磕碰小点和釉面稍显“闷”的光泽感上停留了许久。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微展，嘴里还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嗯”、“咦”声。

终于，他缓缓放下放大镜，身体也重新站首。他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东西…是老的。” 李明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但冷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属于学院派年轻鉴定师特有的、基于“经验”的武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看釉色、器型、胎质…典型的…晚清民窑仿宋风格。” 他刻意拖长了音调，拿起瓶子又看了看那处磕碰和釉面的光泽，“釉水发闷，不够清亮，缺乏宋瓷的灵动感和玻璃光。胎质虽然还算细，但火候不够，略显生涩。这素面…也是民窑省工省料的常见做法。至于这青色…” 他撇了撇嘴，带着点职业性的挑剔，“模仿汝窑的天青？形似而神不似，釉水调配明显不对，发色偏灰蓝，不够纯净，而且这釉面光感…太‘死’了。综合看，顶多是清晚期民窑仿宋的普品，工艺还算可以，但价值…有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冷婧和阮胜洗得发白的旧衣，语气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指点”和淡淡的轻蔑：“你们确定要做全套检测？热释光、X荧光、显微观察这些加起来费用不便宜，得小一千块。说实话，没必要。这类东西，市场上一抓一大把，值不了几个钱。省下这钱，给孩子买点吃的穿的更实在。” 那语气，仿佛在打发两个不懂行又异想天开的穷酸外行。

“清晚期民窑仿品？值不了几个钱？”

李明的每一个字，都像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狠狠浇在冷婧滚烫的心头和刚刚升起的巨大希望之上！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如遭雷击般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异能感知中那惊天动地的青色宝光，与眼前这轻描淡写的“仿品”、“普品”、“值不了几个钱”的评价，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巨大落差！巨大的失望和一种被权威否定的强烈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难道…异能错了？

难道…那惊天的宝光只是她的幻觉？

难道…老人的悲悯和全家的希望，最终换来的只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巨大的自我怀疑和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冷婧吞没！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