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银簪昭雪

## 1

佛跳墙坛子的震动声戛然而止。

蒋清岚蜷缩在那个昏迷的学子身上，后背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三秒过去，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见陆淮郁的匕首正抵在铁盒教头的咽喉处，而那个诡异的坛子——被刘尚食用一块湿布裹住了。

"侯爷明鉴！"刘尚食的声音尖得刺耳，"这妖女用银簪试毒时老奴亲眼所见..."

"闭嘴。"陆淮郁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膳堂瞬间安静。他手腕一翻，匕首在教头颈间划出一道血线，"谁指使你混入书院？"

教头突然狞笑起来，嘴角溢出黑血。蒋清岚心头一跳——是藏在齿间的毒囊！她扑上去想阻止，却晚了一步。那人下去时，铁盒"咔嗒"弹开，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结构。

蒋清岚倒吸一口凉气。那齿轮上刻着一个极小的"同"字，与她曾在陆淮郁书房暗格里见过的密报图案一模一样。

"侯爷！"萧临带兵冲进来，看到满地昏迷的学子脸色大变，"太医说中的是南诏'七日笑'，没有解药..."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蒋清岚。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银簪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尖端漆黑如墨。刘尚食眼中闪着毒蛇般的光："证据确凿，请侯爷..."

"本侯看看。"陆淮郁弯腰拾起银簪。就在他指尖触到簪身的刹那，一只胖橘猫闪电般从梁上跃下，叼起簪子就跑。

"抓住那畜生！"刘尚食尖叫。

蒋清岚反应极快，抄起案板上的鱼干就追了出去。这猫她认得——是御膳房那只总偷她鱼的馋猫。穿过两道回廊后，橘猫停在一处月洞门前，得意洋洋地冲她甩尾巴。

"好猫咪，把簪子还我..."她捏着鱼干慢慢靠近，突然脚下一滑——

哗啦！

蒋清岚撞开木门的瞬间，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十几个正在沐浴的童子军学子齐刷刷回头，与她大眼瞪小眼。鱼干飞出去，精准地砸在为首的少年头上。

"啊——！！"

尖叫声中，蒋清岚捂着眼睛后退，却撞进一个带着松木香的怀抱。陆淮郁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压抑的笑意："夫人这是...饿狠了？"

## 2

黄昏的光线透过窗棂，在太医署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蒋清岚将研磨好的绿豆粉与蛋清混合，制成一种特殊的"可食用银粉"——这是她在现代学过的食物解毒方法。

"尚膳大人真的能解毒？"一个小太医怯生生地问。

蒋清岚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本摊开的《毒经》上——记载"七日笑"的页面有被人反复翻阅的痕迹，页边还沾着一点胭脂。而整个太医院，会用胭脂的只有...

"刘尚食近日常来借阅医书？"她状似无意地问。

小太医点头："尚食大人说要做药膳。"

蒋清岚眯起眼睛。正想追问，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陆淮郁带着一队亲兵走进来，腰间玉佩换成了北境军的虎符。

"侯爷这是要抄了太医院？"她试图开玩笑，声音却有些发抖。

陆淮郁没说话，只是将一个包袱放在她面前。解开一看，竟是各色药材和——她丢失的那支银簪，己经被擦得锃亮。

"半刻钟后，皇上亲临书院。"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要么证明清白，要么..."

"要么怎样？"

陆淮郁突然握住她的手，将一枚温润的玉佩系在她腰间。玉佩上刻着繁复的缠枝纹，正中一个"陆"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靖安侯府的主母玉佩..."小太医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

陆淮郁唇角微勾："本侯夫人若要下毒，何须亲自动手？"

蒋清岚耳根烧了起来。这男人演戏也太过火了！但当她看到门外刘尚食瞬间惨白的脸色，又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最首接的震慑。

"我需要一个铜盆，还有..."她深吸一口气，"侯爷的信任。"

## 3

书院正堂内，景明帝正襟危坐，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这位年轻的帝王生得俊秀，眼神却锐利如鹰。蒋清岚跪在下方，能清晰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

"爱卿确定要为此女担保？"皇帝挑眉看向陆淮郁，"她可是涉嫌毒害朕的学子。"

陆淮郁漫不经心地转着扳指："陛下不妨先看看证据。"

蒋清岚将铜盆放在中央，倒入剩余的佛跳墙。当她把"可食用银粉"撒入汤中时，粉末立刻变黑，引起一片惊呼。

"这只能证明有毒，"刘尚食尖声道，"不能证明她无辜！"

"别急。"蒋清岚取出银簪，在众人注视下将其折成两段——中空的簪身里藏着淡黄色粉末，"这才是真正的证据。"

她将粉末倒入另一个铜盆，加入热水后迅速溶解。昏迷的学子被抬进来，每人灌下一碗这"解药"。不到半刻钟，最先中毒的少年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可能！"刘尚食失控地尖叫，"七日笑根本没有..."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失言了。景明帝的眼神瞬间冰冷："刘尚食如何知道是'七日笑'？太医方才只说疑似南诏秘毒。"

蒋清岚趁机上前："因为毒就是她下的。银簪中空层藏的是解药——甘草混合维生素...呃，混合特殊药材提炼的解毒散。"她差点说漏嘴，急忙转移话题，"陛下可查看《毒经》第七卷，有翻阅痕迹的那页..."

皇帝一个眼神，侍卫立刻押住刘尚食。搜查她住处时，果然找到了装"七日笑"的瓷瓶，底部赫然刻着司礼监的标记。

"曹如意..."景明帝眯起眼睛，突然转向蒋清岚，"你如何懂得这般精妙的解毒之法？"

堂内空气骤然凝固。蒋清岚感到陆淮郁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后背，那是摩斯密码的节奏——他在教她回答！

"民女..."她刚要开口，那只胖橘猫突然蹿进来，嘴里叼着一本小册子。皇帝接过一看，竟是《西域奇毒大全》，扉页写着刘尚食的名字。

"原来如此。"景明帝表情松动，"刘氏偷学西域毒术，嫁祸于人。蒋氏救人有功，着升任尚食局副掌印，协助调查此案。"

尘埃落定后，蒋清岚在回廊下追上陆淮郁："那本书是你安排的？"

月光下，侯爷的侧脸如同刀刻："夫人以为呢？"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油纸包，"犒劳你的。"

蒋清岚打开一看，竟是她最爱的桂花糕，还是热的。

## 4

深夜，蒋清岚在临时安排的厢房里辗转难眠。白天那铁盒上的"同"字不断在她眼前闪现。她索性起身，点亮油灯研究那本《操典新编》。

翻到末页时，一行小字引起她的注意："三月初七，西郊试验场，曹公亲临"。而今天，正是三月初六！

"睡不着？"

窗棂轻响，陆淮郁像片叶子般无声落地。他换了身夜行衣，身上带着露水的寒气，手里却端着碗冒着热气的汤。

"安神汤。"他将碗推过来，"放心，没下毒。"

蒋清岚接过，发现碗底刻着小小的"心安处"三字。她突然想起自己给他的药膳配方里也有这句话——是她在现代时最爱的一句词。

两人隔着蒸汽对视，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蒋清岚鼓起勇气问出那个盘旋己久的问题："'同乡会'到底是什么？与你兄长的死有关吗？"

陆淮郁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他伸手抚上她颈侧，拇指按在动脉处："夫人知道得太多，通常只有两种下场。"

"成为同谋，或者成为死人？"她故意用碗沿碰了碰他的指尖，"那侯爷给我汤时，就己经做出选择了。"

陆淮郁突然笑了。这个真心的笑容让他整个人鲜活起来："明日西郊试验场，我会派人保护你。记住..."他俯身在她耳边留下三个字，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蒋清岚摸着发烫的耳垂，看向窗外——东方己现出鱼肚白。而陆淮郁留下的那句话，让她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

"小心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