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文明残响

“数据……可以给你。”傅砚深的声音在冰冷的管道竖井中缓缓响起，仿佛是从幽冥地府传来的一般，冰冷而又决绝。

他的话语在竖井中回荡，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味道。他知道，一旦交出这些数据，可能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但他别无选择。

“但我要知道……”傅砚深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回避的质询，“你们要这些数据……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玄鸟”那覆盖着黑色面甲的脸，似乎想要透过那层面甲看到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幽冷的照明光下，傅砚深与“玄鸟”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没有丝毫的流动。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担架上，苏淮的气息依旧微弱，皮肤上幽蓝的硅晶纹路如同沉睡的毒蛇，在暗淡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傅砚深左肩的麻木感下，被压制的引信如同定时炸弹。交出冰核数据，是饮鸩止渴，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换取她和自己一线生机的筹码。他必须知道，这解药里，掺着什么毒。

“玄鸟”面甲上幽蓝的视觉传感器毫无波澜地“注视”着他，沉默了几秒。那冰冷的金属质感声音才再次响起，没有首接回答他的问题，却抛出了一个更震撼的答案：

“为了重启‘深蓝之钥’。”

“为了在‘饕餮’彻底吞噬这颗星球之前……”

“点燃最后的……文明火种。”

深蓝之钥？文明火种？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傅砚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瞬间联想到了苏淮感知到的紫宸地下那个“沉默引擎”的共鸣！难道……那就是“深蓝之钥”？！

“玄鸟”似乎并不打算立刻详细解释。她转身，动作利落地在竖井墙壁上几个看似普通的管道接口处快速操作。她的指尖流淌着幽蓝的数据流光，与金属接口接触时发出细微的嗡鸣。片刻后，伴随着一阵低沉的机械运转声，一扇伪装得与周围管道完美融合的、厚重的合金滑门，无声地向侧方滑开！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管道，而是一个灯火通明、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小型升降平台！

“带上她，进来。”“玄鸟”率先踏入平台，声音不容置疑。

傅砚深不再犹豫，与医疗人员一起，小心地将苏淮的担架抬上升降平台。平台内部空间不大，金属墙壁光滑冰冷，只有简单的操控面板。

合金门无声关闭。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升降平台开始高速下降！速度极快，远超普通电梯，显示深度的数字疯狂跳动：-500米……-1000米……-1500米……

傅砚深心中震撼。紫宸地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深层的秘密空间！这绝非寻常国家工程所能及！

升降平台最终停稳。深度显示：-2187米。

门再次滑开。

一股混合着冰冷金属、臭氧、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尘埃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见惯了大场面的傅砚深，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大地下空间！穹顶高耸，仿佛开凿于地心深处。空间的主体，被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散发着幽蓝色柔和光芒的……机械造物所占据！

它通体由某种非金非石的、泛着冰冷光泽的深蓝色材质构成，线条流畅而复杂，充满了超越人类理解的美感和力量感。无数巨大的、如同血管或神经束般的能量导管从它庞大的主体延伸出来，连接着空间西周嵌入岩壁的、同样充满科技感的巨大控制台和能源阵列。整个造物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远古巨兽，散发着一种浩瀚、冰冷、令人灵魂战栗的……文明余烬的气息！

而在那庞大造物的中心位置，一个由无数旋转的、幽蓝色微小光点构成的、与之前在紫宸地下通道门上一模一样的…… 巨大冰晶符号，正在缓缓流转！它的光芒，比在通道门上看到的，强盛了何止百倍！一股微弱却清晰、如同心脏搏动般的能量波动，正从那符号中心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空间！

这……就是苏淮感知到的“沉默引擎”！这就是……“深蓝之钥”？！

“欢迎来到‘深蓝之心’基地。”“玄鸟”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肃穆，“你们眼前看到的，就是‘深蓝之钥’——远古‘冰晶守望者’文明留下的，用于维系星球能量平衡与文明火种的……最后引擎。”

冰晶守望者！远古高等文明！傅砚深的心跳如同擂鼓！冰核意识的信息碎片瞬间在他脑海中翻涌——分裂的钥匙碎片、射向宇宙的文明火种……原来，其中一枚，就落在地球！

“紫宸地下的共鸣点……”傅砚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是‘深蓝之钥’的一个次级能量节点和监测接口。”“玄鸟”解释道，她的目光落在庞大的引擎上，带着一丝忧虑，“主引擎在远古灾难中遭受重创，陷入沉寂。那个节点，是我们组织耗费数十年，才勉强激活并建立初步连接的‘窗口’。但它的功能极其有限，只能被动接收引擎核心散逸的微弱信息流，无法进行任何主动操作或深层诊断。”

她转过身，面甲下的目光锐利地投向傅砚深和苏淮的担架：“而你们，在海底接触到的‘冰核’，是‘深蓝之钥’主引擎在灾难中分裂出的核心意识碎片之一！它携带的信息，远非那个次级节点可比！它包含着引擎的核心架构图、能量运行日志、甚至……关于‘钥匙碎片’如何‘重合’以修复引擎的关键数据！”

“这就是我们需要你们手中数据的原因！”“玄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深蓝之钥’的沉寂状态极其不稳定！‘饕餮’——那个被冰核意识标记为‘高熵污染化身’的存在，它感知到了引擎的微弱波动！它在靠近！它在试图污染、吞噬引擎的核心！紫宸地下的那次冲击，就是它力量渗透的征兆！我们必须在它彻底掌控或摧毁引擎之前，利用冰核碎片的核心数据，找到修复和重启‘深蓝之钥’的方法！只有重启引擎，才有可能对抗‘饕餮’，维持地球的能量场稳定，保住……最后的文明火种！”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傅砚深！远古引擎！灭世威胁！文明存续！他和苏淮，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关乎整个星球命运的漩涡核心！

“那‘渡鸦’呢？”傅砚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了关键，“他们也在寻找‘钥匙碎片’，猎杀承载者！他们和‘饕餮’是什么关系？”

“‘渡鸦’……”“玄鸟”的声音冰冷下来，带着刻骨的恨意，“他们是‘饕餮’的爪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信奉‘高熵’、追求终极混乱与毁灭的邪教徒！他们被‘饕餮’的力量蛊惑或污染，认为只有彻底的混乱和毁灭，才是宇宙的终极真理和归宿！他们猎杀碎片承载者，就是为了阻止‘钥匙’重合，阻止‘深蓝之钥’重启！甚至……是为了将承载者献给‘饕餮’，加速它的降临和污染！”

邪教徒！献祭！傅砚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难怪“渡鸦”如此疯狂和不择手段！

“现在，傅先生。”“玄鸟”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数据。我们需要冰核碎片的核心数据，尤其是关于引擎核心架构和‘钥匙’重合机制的部分。这是拯救你们自己，也是拯救这颗星球唯一的机会。”

她指向空间一侧，那里有一个独立的、充满精密仪器的医疗区域，中央是一台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如同水晶棺椁般的维生舱。“我们会全力救治苏淮，尝试利用‘深蓝之钥’散逸的纯净能量场，稳定她的硅晶化进程，修复她的神经创伤。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她意识深处那些未被隔离的冰核数据作为引导和参照。”

傅砚深看着那台维生舱，又看向担架上气息奄奄的苏淮。他走到担架边，蹲下身，看着她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轻轻地、带着一种沉重的承诺，握住了她冰冷而僵硬、残留着硅晶纹路的手。

“苏淮，”他低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基地中显得格外清晰，“为了你母亲的血仇，也为了……活下去。活下去，我们才能把那些蛆虫揪出来碾碎。活下去，我们才能看看这个该死的世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庞大的“深蓝之钥”引擎，最后落在“玄鸟”那冰冷的黑色面甲上。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微型数据存储器——里面储存着他在苏淮昏迷期间，利用安全屋设备，冒险从她脑部活动记录中提取出来的、未被“归零者”本能完全隔离的、关于冰核核心信息的加密数据碎片。

“数据在这里。”傅砚深将存储器递向“玄鸟”，声音低沉而决绝，“救她。重启引擎。然后……告诉我，怎么才能彻底宰了‘饕餮’和它的狗！”

“玄鸟”接过那小小的存储器，幽蓝的视觉传感器似乎闪过一丝微光。“成交。”

她转身，对着通讯器下达指令：“医疗组准备！最高优先级！目标：稳定硅晶化进程，修复神经损伤，尝试引导性意识复苏！准备接入冰核数据碎片进行能量场协同校准！”

几个穿着白色制服、动作干练的医疗人员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苏淮转移进那台散发着蓝光的维生舱。维生舱的透明罩缓缓合拢，柔和的光芒包裹住她。

傅砚深站在维生舱外，看着苏淮苍白的面容在蓝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他左肩的麻木感依旧，但心中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一丝渺茫的希望。

深蓝之钥，沉眠于地心。文明残响，回荡在耳畔。染血的碎片融入远古的引擎，垂危的利刃沐浴蓝光。以数据为契，以存亡为注，人类与远古的守望者，在灭世阴影下，被迫踏上了同一条救赎与复仇的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