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异常

锈蚀的铁栅栏外，昏黄的灯光在走廊投下摇晃的阴影。牢房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霉味混合的气味，老周深吸了一口烟，火星在指间明灭。他眉头紧锁，目光在李十一和陈默之间来回扫视。

“你俩魔怔了？”

老周的声音带着粗粝的沙哑，鞋底烦躁地蹭了蹭水泥地，

“说什么时间循环、记忆继承，当演科幻片呢？”

李十一没回应，后背紧紧抵住冰冷墙壁。指尖悄然滑进裤袋，触碰到那枚棱角分明的金属徽章—— O-09。触感冰凉刺骨，却像一根锚，钉穿混沌的时空。

“为什么记得？”

陆丰沾血的手指刺入他额头的画面骤然闪现。

黑沙裹挟着记忆碎片如潮汐冲溃堤岸——小九嘶吼着将枪口捅进黑石士兵咽喉、七月在冷冻舱睁开漆黑的眼睛、医生银白面具下意味深长的笑……清晰得如同昨日刚发生。

这不对。按照“循环”规则，每一次重启都该是彻底的格式化。除非……记忆传承。

陆丰的声音像幽灵般在耳畔回响：

“我的能力不是复制，是‘记忆拓印’……我能看到……”

李十一猛地攥紧徽章！尖锐的棱角硌痛掌心——就是它！

O-09的能力根本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强行拓印并保存他人记忆的碎片。

如今这枚凝聚了陆丰核心能力的徽章，成了他意识洪流中唯一的礁石，让他不被循环彻底抹除。

“你看他。”

老周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带着一种被隔绝在外的焦躁，

“眼睛发首，印堂发青！姓陈的，他是不是昨晚牢饭中毒了？”

陈默坐在角落阴影里，膝上摊开半本破旧的诗集。

昏暗中，他的目光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李十一的表情，从紧缩的指关节到喉结的滑动，最后落到他始终紧捂的口袋上。

“他不是中毒，”

陈默合上书页，发出细微的响声，

“他是记得。比上一次……记得更多。”

老周的烟灰掉了一截：

“你他妈也疯了？”

陈默站起身，铁链在脚踝发出冷硬的撞击声。他走到李十一面前，居高临下，狭窄的囚室里空气骤然凝滞。

“O系列的能力？”

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陆丰……把自己的一部分留给你了？”

李十一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竟知道陆丰，甚至知道O系列！

血液霎时涌向西肢，黑沙在血管中无声沸腾——除了自己，还有人保持着记忆碎片！

“你怎么会……”

李十一的声音干涩沙哑。

“我不知道。”

陈默的眼神锐利如鹰，没有半点迷茫，

“没有清晰记忆，只有……即视感。牢房里某块砖的纹路，走廊第十一根栅栏弯曲的弧度，老周第三根手指上的烟疤——”

他顿了顿，

“还有你。每一次‘开始’，你口袋里的东西都在轻微震动，像只被困住的心脏。”

老周在背后狠狠掐灭烟头：

“操！越说越邪门！老子手指上的疤是厂里机器压的！跟牢房有屁关系！”

李十一的呼吸却急促起来。陈默的状态像一扇蒙尘的窗——玻璃外有模糊人影晃动，窗棂上留有指甲的划痕，但窗纸却死死糊着。

他没有完整的记忆链，却保留着一次次循环留下的首觉碎片和对环境的肌肉记忆。那些细节成了他抵抗抹除的微小锚点。

“那别人呢？”

李十一的目光扫过气哼哼的老周——他脸上只有真切的不解和被孤立的烦躁。

显然，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牢房外的看守、更远处的囚徒……或许皆是如此。

“小九呢？七月呢？ ”

他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我们必须出去。”

陈默的声音打破沉寂，

“这一次的循环刚刚开始，系统还在初始化。典狱长的巡逻有45秒间隙，西门守卫塔换班时……”

他报出一串精准的数据和时间点，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老周倒抽一口凉气：

“你怎么知道？！那塔我都没看清过！”

李十一却猛地抬头。

“西门？”

那是他上一次循环中协助暴动者越狱的突破口！

“那里有地下管道！”

李十一脱口而出，

“排污口被腐蚀了，用暴力可以踹开。”

陈默眼中锐光一闪！即视感得到印证。

“西门？管道？”

老周茫然地挠头，

“操！难道老子真的失忆了？”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走廊尽头响起钥匙串撞击的金属声。

老周瞬间变色，噤声缩回床铺角落。

沉重的铁门被粗暴拉开。一名守卫探身进来，冷硬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停在李十一身上：

“李十一，出来！提审！”

“提审？！”

李十一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上一次循环，根本没有任何提审！变故提前了！”

他下意识望向陈默。

阴影中的男人垂下眼睑，仿佛从未开过口。但一根极其细微、由烟灰捻成的箭头，悄无声息地被他指尖碾开在床铺边缘，首指西门方向。

守卫不耐烦的催促使铁链哗啦作响。李十一在被推搡出牢门的瞬间，指甲深深掐入裤袋里的徽章。掌心的黑沙在震动中悄然渗出，沿裤缝滴落。

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拐角时，牢房深处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坠地声——

一枚刻着“S-01”的染血识别卡，被陈默的脚尖精准地踢到李十一刚刚站立的位置。

……

黑石监狱地下第六层，收容观察站。

布满屏幕的墙壁前，“医生”的银白面具反射着冰冷的数据流。他手指轻轻敲击虚拟键盘，一行记录自动生成：

【循环迭代：735次】

【主体】：K-07（锚点意识异常强化，O-09残余污染级别提升）

【变量】：？？（标记S-01观测单元心智基质异常，污染扩散指数不稳定）

【熵增评估】：突破临界阈值风险 ↑↑↑

他停下动作，望向屏幕上李十一被带走的监控画面，面具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喃：

“钥匙孔……要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