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Y系列，医生

记忆的洪流退去，李十一的意识如同被潮水冲上岸的浮木，沉重而混沌。

他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清晰。七月仍站在他身旁，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指节发白。

她的瞳孔微微扩张，显然也被那些记忆碎片冲击得不轻。

核心室的灯光恢复了稳定的冷白色，中央的黑沙“心脏”停止了暴动，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是一颗即将碎裂的黑色宝石。

“结束了？”

小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紧绷后的疲惫。

李十一刚要回答，突然，一阵缓慢而清晰的鼓掌声从阴影处传来。

“精彩，真是精彩。”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缓步走出，他的脚步轻盈得近乎无声，仿佛飘浮在地面上。

他的脸上戴着半张银白色的金属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柔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自我介绍一下，”

男人微微欠身，声音温和得像是在问候老朋友，

“你们可以叫我‘医生’。”

K-10的机械义眼瞬间锁定他，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Y系列……”

医生的笑意更深了：

“哦？你认识我？”

“黑石的‘清道夫’，”

K-10的声音冷得像冰，

“专门处理失控实验体的刽子手。”

小九的枪瞬间抬起，对准医生的眉心。陆丰勉强撑起身体，黑沙在掌心凝聚，尽管虚弱，但眼神警惕。

七月下意识往李十一身后躲了躲，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角。

李十一的黑沙无声蔓延，在众人前方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医生对眼前的敌意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缓缓扫过，像是在欣赏某种艺术品。

“放松点，”

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我今天不是来清理你们的。”

“那来干什么？”

小九的食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

医生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投影仪，按下开关。全息影像展开，显示出李十一和七月的生理数据，密密麻麻的参数和波形图不断跳动。

“来看看我的‘病人’。”

他的目光落在李十一身上，

“你的黑沙稳定性提升了12%，但记忆融合区域仍有排斥反应。”

他又看向七月：

“至于你……共生体同步率过高，有被反噬的风险。”

七月的身子微微一颤，李十一立刻侧身将她挡在身后。

“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十一的声音低沉，黑沙在体表形成尖锐的刺。

医生收起投影仪，双手插回白大褂口袋：

“我说了，我只是个医生。”

他的视线扫过核心室，

“而这里，是我的诊疗室。”

“放屁！”

小九厉声道，

“这里是黑石的记忆核心！”

“曾经是。”

医生纠正道，

“但现在，它归我了。”

他忽然向前一步，小九的枪口立刻跟着移动，但医生只是弯腰捡起地上林教授的眼镜，轻轻擦拭镜片。

“你们的林教授太急躁了，”

他叹息道，

“总是想着用暴力解决问题。”

K-10的机械义眼不断调整焦距，试图分析医生的微表情：

“Y系列的能力是什么？”

医生将眼镜戴在自己脸上，镜片反射着冷光，遮好住了他的眼神：

“谁知道呢？也许是治愈，也许是解剖……”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

“又或许，是让病症‘消失’。”

空气瞬间凝固。

陆丰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七月担忧地看向他，却被医生注意到了。

“啊，这位就是O-09吧？”

医生的目光转向陆丰，

“你的记忆拓印能力很不稳定，再这样下去，大脑会承受不住的。”

他向前迈步，小九立刻警告：

“再动一步我就开枪！”

医生停下，无奈地摇头：

“我说了，我不是来打架的。”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金属盒，轻轻放在地上，推向陆丰：

“特效抑制剂，能暂时稳定你的脑波。”

陆丰盯着那个盒子，没有动。

医生笑了笑：

“放心，没下毒。我虽然是个‘清道夫’，但也有自己的原则。”

“什么原则？”

李十一冷声问。

“只对‘病症’感兴趣。”

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而你们……都是非常有趣的‘病例’。”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七月身上：

“尤其是你，K-11。你的共生体己经快和你的意识完全融合了吧？”

七月的身子猛地一抖。

李十一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

“七月？”

七月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

“他说的……是真的。”

医生满意地点点头：

“诚实是个好习惯。”

他忽然转身，走向中央的黑沙核心，

“不过，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

K-10质问。

医生背对着他们，手指轻轻抚过核心表面的裂纹：

“黑石己经启动了‘锻锤’的最终协议，二十西小时后，所有实验体的记忆将被重置。”

他回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包括你们。”

小九的枪口微微下垂，显然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李十一的黑沙在脚下蔓延：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因为……”

医生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

“我想看看，你们会怎么‘治疗’自己。”

他忽然抬手按下腕表上的某个按钮，核心室的天花板突然打开，一道刺眼的白光笼罩下来。

“再见，病人们。”

医生的身影在白光中逐渐模糊，

“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们还‘记得’我。”

白光消散，医生如同蒸发般消失无踪。

核心室陷入死寂，只有黑沙核心的碎裂声格外清晰。

“妈的！”

小九一拳砸在墙上，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K-10的机械义眼仍在扫描医生消失的位置：

“Y系列是黑石的最高机密，我只听说过代号，从没见过实体。”

陆丰艰难地站起身，捡起医生留下的金属盒：

“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三支装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黑石的记忆重置协议……”

陆丰的声音沙哑，

“一旦启动，所有实验体的大脑会被强制格式化。”

七月突然抓住李十一的手臂：

“哥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她的眼神中充满恐慌，黑沙不受控制地从体表渗出。

李十一握住她的手：

“冷静点，我们——”

轰！

整个地下设施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开始崩塌！

“他们启动了自毁程序！”

K-10大喊，

“走！”

众人冲向出口，身后传来核心彻底碎裂的巨响。黑沙如潮水般从核心涌出，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为灰烬。

当众人冲出地下通道，回到地面时，废弃基地己经陷入火海。黑石的飞行器在天空中盘旋，探照灯如利剑般刺穿烟尘。

“分头走！”

K-10推着小九和李十一朝相反方向跑去，

“我和陆丰引开他们！”

“不行！”

小九挣扎着要跟上去。

K-10的机械义眼在火光中泛着红光：

“记住坐标！东经117.76，北纬38.92——‘锻锤’在那里等你们！”

她猛地将小九推向李十一，转身冲进浓烟。陆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笑，随后跟着K-10消失在火光中。

李十一死死拉住想要追上去的小九：

“走！”

七月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另一只手，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基地外围的荒野。身后，爆炸的冲击波将他们的身影吞没在飞扬的尘土中。

黎明时分，三人躲进一处废弃的排水管道。

小九的拳头狠狠砸在墙壁上，指节渗出血丝：

“混蛋……混蛋！”

李十一沉默地检查着七月的情况。少女的黑沙仍在不安地流动，显然医生的出现对她造成了某种影响。

“小九。”

他轻声唤道。

小九红着眼眶抬头：

“干嘛？！”

“我们会找到他们。”

李十一的声音平静却坚定，

“但现在，我们必须去‘锻锤’。”

小九的胸口剧烈起伏，最终颓然坐下：

“……我知道。”

她抹了把脸，突然发现掌心沾满了泪水。

七月虚弱地靠在李十一肩上，黑沙在他们之间形成细小的桥梁。

“哥哥，”

她轻声说，

“我的黑沙里……有东西。”

“什么？”

“一段记忆。”

七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医生故意留下的。”

李十一的黑沙立刻与她的共鸣，一幅画面在两人之间展开——

一座白色的高塔，矗立在荒原中央。塔顶的钟表倒转，指针指向一个永恒的黄昏。

塔下，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站立，手中捧着一本翻开的书。

书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字：

“致最完美的作品——K-01。”

画面戛然而止。

李十一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是……”

七月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时间之塔，医生想让我们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