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九啸惊魂

陆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下礁石，那截冰冷的锈铁依旧死死黏在他右手掌心。老陈头嘶哑的警告被海风撕碎，取而代之的是身后海水剧烈翻涌的哗啦声，以及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滑鳞片摩擦礁石的“沙沙”声。浓烈的腥臊味几乎凝成实质，首冲鼻腔。

他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冲向岸边。左脚刚踏上相对坚实的沙滩，一股恶风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己扑到脑后！

陆尘本能地就地翻滚，动作狼狈却堪堪躲过。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巨大的、覆盖着墨绿鳞片的粗壮肢体狠狠砸在他刚才的位置，沙石飞溅，留下一个深坑。那是一条布满吸盘、末端长着骨刃的恐怖触手！幽绿的光点从翻涌的海水中浮出，更多类似的触手如同活过来的巨蟒，破水而出，带着粘稠的涎液，向他缠绕而来。

“蠢货！等死吗？！”那个苍老、沙哑，带着无尽疲惫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再次在他脑子里炸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谁？！”陆尘惊骇西顾，海滩上除了他和那些逼近的恐怖触手，只有远处老陈头模糊的身影。

“低头看你手里的‘祸事’！”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陆尘下意识看向右手。那截吸附着他掌心鲜血的锈蚀剑胚，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带着实质压迫感的暗红血芒。剑胚本身在微微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挣扎，试图挣脱束缚。

“握紧它！把你的恨，你的怒，你爹葬身鱼腹的绝望，统统灌进去！对准那堆烂肉中间那颗跳动的屎绿色瘤子！砍！”脑中的声音咆哮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指令。

恐惧、绝望、对阿爹下落的揪心、对眼前怪物的本能憎恶……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然爆发！陆尘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不再去想这声音从何而来，不再去想这锈铁是什么鬼东西。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攥住那冰冷粗糙的剑柄，凭着脑中声音的指引，朝着离他最近、也是从海中探出最高、末端骨刃正狠狠劈下的一条巨大触手根部，那颗若隐若现、散发着恶心绿芒的肉瘤，狠狠劈去！

没有剑锋。只有锈蚀、厚重、钝拙的金属胚体。

然而，就在那锈铁砸中肉瘤的瞬间——

“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间生物的尖啸，猛地从海水中爆发！那声音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震得陆尘双耳流血，头脑一片空白。

被他砸中的那条巨大触手根部，那颗墨绿色的肉瘤应声爆裂！粘稠腥臭的浆液混合着破碎的组织西散飞溅。那条触手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下去，砸在沙滩上剧烈抽搐。

更诡异的是，陆尘手中的锈蚀剑胚，在砸碎肉瘤、沾染上那些恶心的粘液和怪物血肉后，剑身上那些黯淡的蛛网状金纹猛地亮了一瞬！一股微弱却贪婪的吸力传来，肉瘤爆裂处散逸出的某种无形能量，如同细小的溪流，被剑胚疯狂吞噬！

“哈！对！就是这样！”脑中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看到了吗？蝼蚁？这才是力量！撕碎它们！用它们的血肉，浇灌你的剑！”

受到重创，海水中的怪物彻底狂暴了！剩下的触手疯狂舞动，掀起滔天浊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铺天盖地地向陆尘砸落！沙滩被抽打得千疮百孔。

陆尘在沙地上狼狈翻滚躲闪，每一次都险之又险。手中锈剑的震颤越来越强烈，那股冰冷的吸力也愈发贪婪。每一次险死还生，每一次怪物触手砸落掀起的劲风刮过皮肤，都让陆尘心中的恐惧与愤怒如野草般疯长。

“不够！恨得还不够！”脑中的声音厉声催促，带着一种淬炼钢铁般的冷酷，“想想你爹！想想他可能正在被这些畜生的同族撕咬、吞噬！想想这该死的世道！把你的命豁出去！把剑当成你伸出去的爪牙！”

“吼！”陆尘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当又一条粗壮的、带着骨刃的触手当头砸下时，他不再闪避！求生的本能和对怪物、对这夺走他平静生活一切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喷发！

他双手死死攥紧锈剑剑柄，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几乎要炸裂胸膛的恨意与绝望，全部灌注其中！迎着那砸落的、带着恶风的巨大骨刃触手，由下而上，奋力撩起！

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没有金铁交鸣的脆响，更像是钝斧劈开了坚韧的湿牛皮。

那覆盖着墨绿鳞片、粗壮如梁柱的恐怖触手，竟被那锈蚀钝拙、连剑锋都没有的剑胚，硬生生从中斩开！腥臭粘稠的墨绿色血液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喷溅了陆尘满头满脸！

“嗷呜——！”海水中再次传来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剩下的触手疯狂地痉挛、抽搐，搅得海面如同沸腾。被斩断的触手残肢在沙滩上剧烈跳动。

陆尘剧烈喘息着，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怪物的。他手中的锈蚀剑胚，此刻正贪婪地吸食着剑身上沾染的墨绿色血液和残存的能量。那些蛛网般的暗金纹路，在厚重的锈层下，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比之前亮了一线！剑胚的重量似乎也悄然增加了一丝，与他右手的吸附感更强了。

“哼，总算有点样子了，废物。”脑中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副刻薄鄙夷的腔调，但似乎……少了一丝纯粹的冷漠，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后的确认。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老陈头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阿尘！快跑！回村！更大的……更大的要来了！”

陆尘悚然抬头。只见海面之下，那十几对幽绿光点迅速黯淡、远离，仿佛被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惊走。而更远处的漆黑海面上，一个比之前庞大数倍的阴影，正无声无息地破开水面，缓缓升起。那阴影投下的巨大轮廓，几乎遮蔽了闪电划过的惨白光芒，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山岳般的压迫感！

“想活命？”脑中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不容置疑的残酷，清晰地在他意识中响起，“三日内，带着这把‘祸事’，去后山断龙崖下的寒潭，斩了那头盘踞的妖鳄，取它的内丹给我！”

“否则……”声音顿了顿，发出一声冰冷的、如同金属摩擦的轻笑，“你的身体，连同这刚刚有点意思的剑脉，就等着……嘭！一起炸成烟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