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本卷完结

江南的梅雨季来得格外早，沈府后园的桂花树在雨幕中微微摇晃。苏璃握着沈砚辞枯瘦的手，指尖抚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那些曾握过长枪、为她系过发带、抱过女儿的手，如今己虚弱得连回握的力气都没有。

“阿璃......”沈砚辞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映着她满头白发。药香混着窗外潮湿的泥土气息弥漫在床榻间，他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想要触碰她眼角的皱纹，却在半途无力垂下。苏璃慌忙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泪水滴落在他冰凉的皮肤上。

“我在，我一首在。”她声音哽咽，想起五十年前洞房花烛夜，他也是这样温柔地唤她。那时他的眼神炽热如焰，而此刻，却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微弱却依然执着地亮着。沈砚辞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喉间发出气音：“别......别哭，你哭起来......像只小兔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苏璃想起叛军围城时他满身血污却为她擦去灰尘的手，想起他笨拙地为她学做饭时沾着煤灰的脸，想起他趴在她肚子上听胎动时小心翼翼的模样。而现在，这个守护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却要永远离开她了。

“还记得......初遇时的玉佩吗？”沈砚辞突然喃喃道，手指颤抖着指向枕边的檀木匣。苏璃打开匣子，那枚承载着他们半生羁绊的玉佩静静躺在丝绒上，金线修复的裂痕在烛光下泛着柔光。他费力地将玉佩塞进她掌心，“带着它......下辈子......我......”

“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苏璃泣不成声，将脸埋进他的掌心。沈砚辞却固执地摇头，积攒了许久的力气让他的声音清晰了些：“阿璃，这一辈子......值了。战场上捡回条命，是为了遇见你；放下江山归隐，是为了守着你......”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在净慈寺等你，还要为你买下整条街的兔子灯......”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来，雨点砸在芭蕉叶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沈砚辞的目光渐渐涣散，却依然紧紧盯着苏璃的脸。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她的手，喉间挤出几个字：“下辈子......还来寻你......”话音未落，手便无力地垂落。

“砚辞！”苏璃扑在他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荡在空荡的房间。她颤抖着抚过他渐渐冷却的脸颊，为他合上依然眷恋的双眼。腕间的同心镯轻轻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深夜，江南暴雨倾盆。沈府上下一片缟素，唯有后园的桂花树在风雨中簌簌作响，像是在为这段跨越生死的爱情低泣。苏璃抱着檀木匣独坐至天明，掌心的玉佩仿佛还带着他的温度。她想起他说的每一句誓言，想起他们携手走过的每一个春夏秋冬，终于明白，所谓永恒，不是长生不老，而是即使生命终结，那份眷恋依然会穿越时空，在下一个轮回里，继续生根发芽。

多年后，净慈寺的香火依旧旺盛。某个雨天，一位白发老妇手持玉佩立在门槛前，望着雨中朦胧的桃花树轻笑。有人说，恍惚间看见一位身着玄甲的将军，踏着满地积水向她走来，伸手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而他们的故事，也永远留在了江南的烟雨中，化作一段永恒的眷恋，在岁月的长河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