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蝉声拓扑

子夜 住院部走廊

小周的橡胶靴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吸附在青铜化的地板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要将她的脚从靴子里硬生生地出一样，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像是血肉正在被撕裂、剥离。

她机械地数着一个又一个相同的护士站，心中的恐惧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不断膨胀。当她数到第七个护士站时，她突然发现导诊台的病历本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褪色。原本清晰的“入院记录”西个字，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入”字，孤零零地在那里苦苦挣扎、扭曲着，而其余的笔画则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了，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陈老，陈老师……”小周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奇怪的金属颤音，仿佛她的喉咙也被这诡异的场景所影响。她指着墙上的逃生图，惊恐地说道：“墙上的逃生图在……在流血！”

果然，那原本应该是一幅普通的逃生图，此刻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从泛黄的纸张中渗出了青铜色的液体。这些液体沿着地图的纹路流动，逐渐形成了三星堆纵目面具的形状。面具的瞳孔位置，竟然还钉着一枚玉蝉，那蝉翼微微颤动着，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演奏着西周雅乐的宫调。

每一声蝉鸣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小周的太阳穴上，让她的头痛欲裂，仿佛整个脑袋都要炸裂开来。

应急灯在黑暗中明暗闪烁着，仿佛是一个疲惫不堪的生命在苟延残喘。突然间，灯光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控制，毫无征兆地切换成了青铜油灯的光晕。

在这微弱而诡异的光芒中，小周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竟然开始分裂，逐渐幻化成三个不同朝代的女巫形象。

首先出现的是商代的女巫，她身披黑袍，面容狰狞，手中燃烧着熊熊的甲骨火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

接着，汉代的女巫缓缓浮现，她的身上缠绕着人皮，手中编织着诡异的图案，那场面让人毛骨悚然。

而最后出现的，是一个现代的女巫，她的身影被防护服所包裹，但却在疯狂地撕扯着那层防护，似乎想要挣脱某种束缚。

小周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他的心跳急速加快，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当她触摸墙面时，指尖传来三千年前贞人刻字的触感——那些甲骨文的锐角正在反向雕刻她的指纹。

“别碰！”陈垣猛地扯开她的手，防护服的袖口己经被蚀出饕餮纹的破洞。

小周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小臂皮肤，竟浮现出与王硕腹部相同的“孕”字甲骨文。

玉蝉振翅的声音突然具象成青铜锁链。小周被无形的声浪波捆在护士站前，眼睁睁地看着钢笔自动书写甲骨文。墨水里游动着微型玉蝉，每写完一个字，她的记忆就被擦除一段

——当“周”字完全成型时，她突然记不清自己的姓氏了。

“救。。。”声音卡在了喉间，小周发现声带振动发出的是商代卜辞。陈垣用自己的青铜右手按在她的咽喉，掌心的饕餮纹吸走正在成型的甲骨文，却在皮肤上留下了钟鼎文烙印。

消防栓玻璃映照出三十个重叠时空。小周在其中一面看见自己变成了青铜字典，舌头上变着铜钟槌；另一面显示李慕白在。。1949。。年亲手摘下左耳，放入曾侯乙编钟的甬部。

而最可怕的是王硕的病房——

青铜胎儿正在啃食着她的脑叶，每口都留下了甲骨文齿痕。

“都是假的！”陈垣打碎镜面，飞溅的碎片却化作玉蝉群。小周抱头蹲下时，发现满地碎玻璃都映照出自己不同的死状，而所有死亡时间都指向此刻。

在锅炉房找到编钟时，小周的后颈突然隆起甲骨文肿块。她摸到皮肤下竟游动的青铜笔划，像有无数刻刀在皮下重组着骨骼。

当陈垣敲响第一声编钟时，她便痛得跪倒在地，耳道流出青铜羊水

——那些液体落地形成甲骨文"娩"字，召唤出更多身上带着“守冢”铭文的怪物。

“老师。。求你。快。快杀了我。。。”

小周撕开防护服，胸口竟也出现了一个“周”字，正在被吞噬着简体字笔画。她抓起地面上的青铜碎片想要剜除文字，却发现每道伤口都渗出微型甲骨文，在空气中组合成《胤史》残页。

成功终止共鸣之后，小周突然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份证，惊讶地发现身份证上的字迹竟然开始褪色，仿佛被时间侵蚀一般。

小周的心中涌起一股恐慌，她急忙打开钱包，想要确认其他的证件是否也受到了影响。然而，当她翻开钱包时，却发现所有带有“周”字的卡片，无论是银行卡、会员卡还是其他证件，都己经变成了古老的甲骨文形态，上面的文字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小周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拿出手机，想要给家人打个电话，却发现通讯录里母亲的名字竟然被替换成了青铜器铭文，那古老而神秘的文字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她点开母亲的通话记录，最后一次通话的时间显示竟然是三千年前！小周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究竟是谁？”小周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病房的玻璃，玻璃上映出的倒影中，她的双眼己经泛起了青铜色的涟漪，仿佛她的身体正在被某种古老的力量所侵蚀。

窗外，一只夜鸟振翅飞过，发出清脆的叫声。然而，在小周的耳中，这声音却不再是普通的鸟鸣，而是字正腔圆的殷墟卜辞，那古老而神秘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让她的恐惧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