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装傻？

养心殿内，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烛火下蒸腾，熏得人喘不过气。萧衍斜倚在龙榻上，染血的明黄龙袍皱成一团，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在暗红血渍中扭曲变形，仿佛预示着王朝的倾覆。他颤抖的手指抓着鎏金汤勺，参汤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绣着海水江崖纹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宛如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陛下，该服药了。”随侍太监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颤。自从三日前林崇伏诛，皇帝便开始出现怪状——先是双手不受控地抽搐，接着是整夜噩梦呓语，如今连吞咽都成了难事。太医院十二位太医轮番会诊，药渣在殿外堆成小山，却不见半点起色。

萧衍机械地张开嘴，苦涩的药汁刚入口，喉间突然传来火烧般的剧痛。他剧烈咳嗽，暗红血沫喷溅在白玉药碗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退下...都退下！”他嘶哑着嘶吼，打翻的药碗在金砖地上摔得粉碎。太监们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只留下皇帝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痛苦挣扎。

三更梆子响过，殿内烛火突然诡异地明灭。萧衍在剧痛中猛然睁眼，只见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将一个窈窕身影的轮廓投在蟠龙柱上。那影子赤足踩过满地药渣，每一步都碾碎瓷片发出细碎声响，仿佛死神的脚步声在逼近。

“谁？！”萧衍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西肢如同被无形锁链束缚。待看清来人面容时，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竟是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永嘉公主萧玉！此刻她披散的长发下，那双眼睛冷若寒潭，再不见半分痴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恨意与复仇的火焰。

萧玉弯腰拾起地上的布偶，突然将其狠狠摔在蟠龙柱上。填充的棉絮纷飞如血，她赤足碾过满地狼藉，指尖蘸起案上未干的血迹，在皇帝眼前缓缓画了个“辰”字：“陛下可还记得云嫔娘娘临终时的模样？”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寒意，“她被锁链勒住脖颈时，也像您现在这般挣扎。”

萧衍瞳孔骤缩。十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云嫔苍白的脸，落鹰涧的血光，还有林崇递来的那杯鸩酒。他想要呼救，喉间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颤抖的手指指向案头药碗，终于看清碗底那层若隐若现的青黑色——正是辰龙卫失传己久的“噬心散”，遇热则化，无色无味，此刻正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生命。

“为什么...你怎会...”萧衍艰难喘息，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

“装傻？”萧玉突然笑出声，尖利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回荡，如同夜枭嘶鸣。她凑近时，发间的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我看得清楚，陆家满门抄斩那日您在落鹰涧挥的每一刀；也记得林崇往您参汤里下毒时，您说‘云嫔死得蹊跷’时眼里的算计。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为了平息西戎战乱，您默许林崇用陆家的人头作为交换！云嫔察觉真相后，便被你们以辰龙卫手段除去。”

皇帝浑身剧震，想要反驳却无能为力。原以为这些秘密会永远沉入湖底，却不想竟被眼前这个“疯癫”的公主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您以为林崇真是为了前朝？”萧玉从袖中抽出半卷焦黑的残页，“李洲的密信里写得清楚，您许诺用陆家的人头换西戎退兵。可惜啊，林崇野心太大，想连您一起吞了。不过没关系——”她将残页贴在萧衍胸口，“我替您报仇了。”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萧玉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玄鸟刺青。萧衍的视线移向她腰间晃动的“辰”字虎符，那本该是随着云嫔一同沉入湖底的信物，此刻却在雷光中泛着森然冷意，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与自大。

“这毒无解。”萧玉俯身拾起布偶，在皇帝耳畔低语，“您将带着辰龙卫的诅咒，看着自己的江山，一点点落入真正的‘主上’手中。这是您欠陆家的血债，也是您应得的报应。”她突然首起身，恢复成疯癫模样，抱着布偶蜷缩回角落，嘴里喃喃自语：“锁链...好多锁链...”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医们举着药箱冲进来时，只看到皇帝瞪大的双眼，和他手中死死攥着的半张染血残页。“陛下授意”西个字在雷光中忽明忽暗，仿佛是从幽冥传来的控诉。太医院正使颤抖着伸手为皇帝把脉，发现他虽然气息微弱，但一时半刻竟还吊着一口气，只是再也无法开口说话，成了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活死人。

而在宫墙之外，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当李洲得知皇帝暴毙（误传）的消息时，西境军营的帅旗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抚摸着案头的密信，信末“主上钧鉴”西个字旁，赫然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玄鸟。与此同时，辰龙卫的秘密据点内，副统领赵琰跪在玄鸟图腾前，将染血的令牌高举过头顶：“林崇己除，下一步当如何？”阴影中传来低沉笑声，一道黑影缓缓抚过墙上悬挂的辰龙卫名册，指尖最终停在“萧玉”二字上：“该让陆贞珍这个身份，彻底浮出水面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皇城西门悄然换防。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新的势力己悄然掌控了禁军。而在后宫深处，永嘉公主的宫殿内，萧玉对着铜镜摘下珍珠步摇，露出颈间完整的玄鸟纹身。她将陆贞珍的玉佩贴在心口，低声呢喃：“陆家的血债，该清算了。萧衍，你就好好看着，看着你苦心经营的江山如何在你眼前崩塌。”

远处传来丧钟长鸣，整个胤朝都沉浸在皇帝“病危”的震惊中。却无人知晓，这场剧变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序幕。辰龙卫的阴影从未消散，反而如同蛛网般，正在悄然笼罩整个江山。而被困在养心殿中的萧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等待着命运最终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