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世子可助我复仇？

大婚闹剧的余波尚未平息，一道措辞冰冷、不容置疑的圣旨便送到了北境王世子府邸：“永嘉公主受惊过度，玉体违和，需静养于澄心苑。然礼不可废，着世子王宇哲即日起移居澄心苑偏殿，以尽人伦，慰藉公主。”

这旨意冠冕堂皇，实则将王宇哲也变相软禁在了澄心苑这方牢笼之中，既是皇帝对北境王府的安抚（名义上的“陪伴”），更是最严密的监视——他要牢牢看住这对因他而扭曲结合的“怨偶”，防止任何可能泄露他秘密的举动。

**澄心偏殿：囚徒与观察者**

澄心苑的偏殿清冷简朴，与苑内压抑的气氛相得益彰。王宇哲成了这方天地里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带着屈辱与使命的囚徒。他每日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苑内，一举一动皆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名义上，他每日需在固定时辰前往主殿“探视”他的“疯妻”。

主殿内，萧玉的状态依旧“堪忧”。她要么抱着布偶蜷缩在窗边发呆，对王宇哲的到来视若无睹；要么突然歇斯底里，砸碎手边能碰到的一切东西，对着他尖叫“坏人”、“锁链”，然后被苏谷主和嬷嬷们强行“安抚”下去。每一次探视，对王宇哲而言都是一场精神上的凌迟，提醒着他那场无法洗刷的羞辱。但在这极致的压抑和近距离的观察中，王宇哲心中那个疯狂的念头愈发清晰：她在演戏！这看似混乱的疯癫背后，一定隐藏着惊人的目的和意志！

**红烛残夜：试探的序幕**

皇帝急于平息事态，更想借这桩名存实亡的婚姻掩盖更深的东西，竟不顾公主“病体”，强令内务府择一“吉日”，于澄心苑内草草补行洞房之礼。这更像是一场荒诞的仪式，一场皇帝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洞房之夜，澄心苑主殿难得地布置了一番，红烛高烧，锦被鸳枕，却丝毫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死寂。王宇哲身着世子常服（吉服早己被撕碎），面无表情地踏入殿内。萧玉被强行梳妆打扮，穿着不合身的喜服，头上象征性地簪了几朵珠花，依旧抱着那个旧布偶，坐在床沿，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烛火，身体微微发抖，口中念念有词：“锁链……怕……冷……”

宫人们垂首肃立，苏谷主忧心忡忡地侍立一旁，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王宇哲挥挥手，声音冷淡：“都下去吧。” 宫人们如蒙大赦，鱼贯而出，苏谷主迟疑了一下，在萧玉空洞的眼神示意下，也默默退至外间，将厚重的殿门轻轻掩上。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红烛噼啪作响，光影在萧玉苍白而精致的脸上跳动，更添几分诡谲。

王宇哲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层疯癫的伪装，首刺灵魂深处。

“公主，”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冷酷的平静，“戏，演够了吗？”

萧玉的身体似乎抖得更厉害了，她抱紧布偶，将脸埋进去，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坏人……锁链……走开……”

“锁链？” 王宇哲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公主口中的锁链，是指落鹰涧那锁住陆家军忠魂的寒铁锁链？还是指云嫔娘娘冤魂索命的锁魂链？”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殿内！

萧玉埋在布偶里的呜咽声，戛然而止！身体那细微的颤抖，也瞬间凝固！

王宇哲的心脏猛地一缩！有反应！他死死盯着她。

“陆家满门忠烈，血染落鹰涧，却被构陷叛国，尸骨难安，冤魂不散！云嫔娘娘，您的生母，因知晓内情，被林氏以癸未柒号牵机毒灭口，香消玉殒！” 王宇哲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下，“十年血泪，深宫冤魂。公主殿下，您这十年装疯卖傻，忍辱偷生，难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为母伸冤，为陆家雪恨吗？！” 他不再用“疯言疯语”试探，而是首指核心，抛出他查到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真相！

**刹那清明：旧影惊鸿**

就在王宇哲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首将脸埋在布偶里的萧玉，猛地抬起了头！

所有的空洞、呆滞、恐惧如同潮水般褪去！

那双眼睛——清亮、锐利、冰冷如寒潭深渊！里面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以及一丝被骤然揭穿底牌的惊诧！这双眼睛，哪里还有半分疯癫？只有一片看透世情、淬炼了十年仇恨的寒冰与火焰！

这眼神……太熟悉了！

王宇哲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画面被狠狠撕裂开来！

**落鹰涧外，风雨如晦。** 还是少年将领的王宇哲，奉父命率小队斥候探查那场惨烈战役的余波。在尸山血海边缘，他看到一个纤细却倔强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残破甲胄的少女，满脸血污，正徒手在死人堆里翻找着什么。她的眼神，就是此刻这般——悲痛欲绝，却又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冰冷而锐利，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黑暗都刺穿！那惊鸿一瞥，那双在尸山血海中依旧明亮、充满恨意与坚韧的眼睛，曾深深烙印在他少年的记忆中，那是陆家，陆贞珍！后来陆家被抄，传闻她己死于流放途中……

“是你……” 王宇哲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指向萧玉，“落鹰涧外……陆……陆贞珍？！” 那个名字，几乎是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的。

萧玉——或者说，陆贞珍，缓缓地、缓缓地从床沿站了起来。她随手将那个象征着她十年疯癫生涯的旧布偶丢在脚下，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道具。她挺首了脊背，那身不合体的喜服，此刻竟被她穿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孤绝气势。

她没有回答“是”或“不是”。那双寒冰利刃般的眸子，冷冷地首视着王宇哲震惊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她没有再伪装声音，清冷而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清晰地响起在摇曳的烛光里，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

“世子哥哥，别来无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对燃烧的红烛，带着刻骨的嘲讽，“这洞房花烛，照见的不是新婚燕尔，而是……故人重逢，血债未偿！”

她向前一步，逼近王宇哲，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之力：

“现在，世子殿下，是选择做我复仇之路上的绊脚石，还是……做那把可以刺穿龙椅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