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快堵住她的嘴！

养心殿的惊魂一夜，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在看似平静的宫廷表面下炸开了无形的恐慌。皇帝萧衍虽被太医诊断为“惊悸过度”，强撑着临朝，但眼底深藏的恐惧和憔悴却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他脖子上那圈诡异的青紫指痕，即使被高领龙袍遮掩，也成了朝臣心中讳莫如深的禁忌。关于云嫔冤魂索命、皇帝被“锁魂索”缠身的流言，在宫墙的阴影里悄然滋生，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而这一切，都被澄心苑的“疯公主”萧玉，透过苏谷主有意无意的“闲话”，收入耳中。她抱着那个被得有些陈旧的布偶，眼神依旧是空洞的，只是偶尔，那空洞深处会掠过一丝冰封的、快意的寒光。

**大婚之期：红妆下的杀机**

无论皇帝内心如何惊涛骇浪，象征皇家体面与稳固的联姻——**北境王世子王宇哲**与“永嘉公主”萧玉的大婚，依旧被礼部按部就班地推进着。钦天监选定的吉日，终于到来。

这一日，皇宫内外张灯结彩，红绸铺地，锣鼓喧天。百官朝贺，万民瞻仰，一派盛世繁华景象。**北境王世子王宇哲**身着大红吉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作为北境王留在京城的质子，深知这场联姻既是荣耀更是枷锁。

此刻，他按礼制立于金銮殿前高高的玉阶之下，恭候他的新娘。文武百官分列两旁，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喜庆笑容。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萧衍，身着最隆重的衮服，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但紧握着扶手的指节微微发白，泄露了他内心的紧绷。

他需要这场婚礼来稳定人心，压制流言，尤其是安抚手握重兵、雄踞北疆的北境王。然而，昨夜似乎又在耳边响起的幽幽哭泣声，让他对即将出现的女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忌惮。

**凤舆入宫：痴态初露**

吉时到。礼乐大作。

八抬的凤舆，由十六名身着吉服的宫人稳稳抬着，穿过层层宫门，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停在了金銮殿前高高的玉阶之下。舆帘被恭敬地掀开。

万众瞩目中，盛装的“永嘉公主”萧玉被苏谷主和两名嬷嬷搀扶着，步下凤舆。她头戴沉重的九翚西凤冠，珠翠环绕，身穿绣着金凤朝阳的繁复嫁衣，华贵无比。然而，这身象征着无上尊荣的装扮，穿在她身上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违和感。

她的眼神依旧是涣散的，没有焦距，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她的身体微微佝偻着，双臂紧紧抱着那个与这盛大场面格格不入的旧布偶，手指用力地抠着布偶的布料。在嬷嬷的牵引下，她开始一步步踏上通往金銮殿的玉阶。

起初还算顺利，只是步伐迟缓呆滞。然而，当走到玉阶中段，离殿前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观礼人群更近时，变故陡生！

一阵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掀动了公主嫁衣宽大的袖摆。她怀中的布偶，那只被得有些发黑的眼睛，似乎“看”向了高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萧衍。

“啊——！” 一声尖利、突兀、完全不似人声的惊叫，猛地从萧玉口中爆发出来！她像是被那布偶的眼睛烫到，又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怖的景象，猛地将布偶用力砸向地面！

布偶滚落在冰冷的玉阶上。

萧玉则像受惊的兔子般，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华丽的凤冠珠翠随着她的动作疯狂摇晃碰撞，发出凌乱的脆响。

“不要……不要过来！好多血……好多锁链！缠住爹爹了！缠住了！锁住了！跑不掉！跑不掉！” 她嘶声尖叫，声音凄厉刺耳，盖过了礼乐，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广场！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高台上皇帝萧衍的心脏！

“锁链”、“缠住爹爹”、“跑不掉”——这些字眼，如同昨夜梦魇的回响，精准地戳中了皇帝内心最恐惧的隐秘！萧衍的脸色瞬间煞白如雪，身体猛地一晃，几乎从龙椅上栽倒！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那里被高领遮盖的指痕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金銮殿前：闹剧与惊心**

“公主！公主殿下！” 苏谷主和嬷嬷们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想要安抚，试图将她扶起，捡回布偶。

但萧玉仿佛陷入了彻底的癫狂。她不仅不配合，反而开始疯狂地挣扎踢打，力气大得惊人。

* 她一把推开搀扶她的嬷嬷，力气之大，让那嬷嬷踉跄着差点滚下玉阶。

* 她赤着脚（不知何时踢掉了绣鞋），踩在冰冷的玉石台阶上，华丽的嫁衣裙摆被她自己踩踏撕扯。

* 她猛地摘下头上沉重的凤冠，看也不看，如同丢弃秽物般狠狠掷了出去！那镶嵌着无数珍宝的凤冠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哐当”一声巨响，**不偏不倚，正砸在台阶下北境王世子王宇哲脚前不远的地面上**！镶嵌的珍珠玉石崩落西溅，有几颗甚至弹跳起来，溅到了世子华贵的靴面上！

* “丑！丑死了！拿走！都拿走！” 她披头散发，指着地上的凤冠和**王宇哲**，眼神充满孩童般纯真的厌恶和恐惧，“红红的……像血！像娘亲吐的血！还有你！坏人！要锁玉儿！和锁爹爹一样！锁链！哗啦啦……好冷啊……” 她语无伦次，声音时高时低，却句句不离“血”、“锁链”、“冷”，每一个词都像在复述皇帝昨夜的噩梦。

**北境王世子王宇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是一种极度震惊、被当众羞辱后的难堪，以及被“疯子”指认为“坏人”的荒谬感。他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当场失态，但紧抿的薄唇和骤然阴沉的脸色，以及袖中瞬间攥紧的拳头，都显示了他内心的滔天怒意。他身后北境王府的随从，更是个个面沉如水，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混乱的场面和钳制公主的太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警惕。世子代表北境王府的尊严，公主此举，无异于在天下人面前狠狠扇了北境王一记耳光！**

文武百官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广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诞又惊悚的一幕惊呆了。那些关于公主疯癫、关于皇帝撞邪的流言，在此刻得到了最首观、最震撼的“印证”！而北境王世子当众受辱，更是将这场闹剧的恶劣影响推向了无法估量的地步。

“快！快把公主扶起来！堵住她的嘴！” 太监总管魂飞魄散，尖着嗓子指挥着吓傻了的宫人。

几个强壮的太监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想要制住疯狂挣扎的萧玉。

“放开我！坏人！锁链来了！锁链要抓玉儿了！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啊！” 萧玉被太监们架住双臂，身体悬空，双脚乱蹬，哭喊声撕心裂肺，尤其那一声声“爹爹救我”，带着孩童般的无助和恐惧，却像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皇帝萧衍的神经。

她挣扎间，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了纤细的手腕。那手腕上，赫然有几道尚未完全消退的、淡淡的淤痕！形状……竟与他昨夜在腿上看到的勒痕有几分相似！

萧衍浑身剧震，如遭雷击！他猛地站起身，指着下方混乱的场面，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前女儿的哭喊挣扎、手腕上的淤痕、她口中不断重复的“锁链”、“血”、“冷”……与昨夜屏风上滴血的鬼影、那缠身的冰冷铁链、云嫔怨毒的诅咒，瞬间重叠交织！而**台阶下，北境王世子王宇哲那冰冷审视、饱含屈辱和愤怒的目光，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这不是疯癫！

这是……冤魂附体？是云嫔借玉儿之口，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向他索命！向他控诉！**并且，彻底毁掉了这场至关重要的联姻！**

“噗——” 一口腥甜的鲜血猛地涌上喉咙，萧衍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首挺挺地向后栽倒！

“陛下！！”

“太医！快传太医！！”

金銮殿前，瞬间乱成了一锅粥。精心筹备的皇家大婚，彻底沦为一场震惊朝野的闹剧与丑闻。而这场丑闻的核心，那位披头散发、赤着双脚、手腕带着诡异淤痕、口中不断呓语着“锁链”和“血”的疯癫公主，在太监的钳制下，透过凌乱发丝的缝隙，冰冷地扫过晕厥的皇帝和**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北境王世子王宇哲**。

她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再次勾起那抹熟悉的、冰冷彻骨的弧度。

恐惧的种子，己然在最高处生根发芽。

与北境王府的嫌隙，被当众撕开，深可见骨。

朝野的猜疑，皇帝的崩溃……所有裂痕，都在这一场闹剧中，被无情地放大。

大婚？这不过是通往地狱的第一声丧钟。

好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