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降，或死？

北风卷着沙砾砸在铠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陆贞珍伏在断崖边缘，银甲上覆盖着枯草伪装。她眯起眼睛，看着三里外江国营地升起的炊烟——比平日少了三成。焦糊味混着雪粒钻进鼻腔，让她想起三天前故意泄露的那份假军报。

"将军，斥候回报。"副将赵诚压低声音爬过来，冻得发紫的嘴唇几乎贴到她耳畔，"江军主力己进入落鹰峡，留守大营不足五千。"

陆贞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枯枝在她掌心断裂的脆响惊飞两只寒鸦，她望着暮色中逐渐熄灭的灶火，想起出征前北境王世子王宇哲写给她的密信。信笺上"愿与将军共分天下"的字迹，此刻与营地上空盘旋的秃鹫重叠。

"传令。"她将断枝碾碎在掌心，"寅时三刻，火攻粮仓。"指腹过箭囊上的虎头扣，那是三年前王宇哲亲手为她系上的。

子时，江国中军大帐

铜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王宇哲却突然从兽皮榻上翻身而起。狐裘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箭伤——正是半年前陆贞珍所赐。帐外风声里夹杂着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打磨箭头。

"世子？"亲卫掀开熊皮门帘，带着寒气冲进来。

"传令全军戒备。"王宇哲抓起佩剑，剑穗上的东珠撞在青铜灯台上，发出清越的声响，"林军今夜必来劫营。"他望着案头被朱砂圈红的密信，想起信中那句"落鹰峡地势险要"，指尖无意识抠进信笺。

亲卫愕然："可探马说林军主力还在三十里外..."

"陆贞珍用兵，从来虚实难测。"王宇哲扯开领口，露出缠着血纱布的伤口，"让弓弩手在粮仓外围埋伏。"他忽然轻笑出声，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幕上，像极了北疆雪原上伺机而动的狼。

寅时初，落鹰峡北侧

陆贞珍看着远处火把蜿蜒如赤蛇——那是副将带领的三千疑兵。她握紧腰间短刃，刀鞘上的螭龙纹硌得掌心生疼。三百精锐贴着峭壁潜行，羊皮靴踩在冻硬的沙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将军，前方有暗哨。"赵诚比了个手势，月光照在他脸上新添的冻伤，泛着诡异的青白。

陆贞珍从箭囊抽出白羽箭。弓弦轻颤的瞬间，她想起十五岁那年在猎场，王宇哲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射中她头顶的柳枝。七十步外的哨兵倒下时，怀里掉出半块没吃完的麦饼。

"换江军服饰。"她弯腰捡起麦饼，咬了一口，冷硬的饼渣划破嘴角，"记住，我们要的是粮仓起火，不是杀人。"风卷着灰烬扑进眼睛，她却固执地不肯眨眼。

当第一支火箭划破夜空时，江国营地骤然沸腾。王宇哲站在瞭望台上，看着东南角冲天而起的火光，突然笑了。他转动着东珠剑穗，想起陆贞珍教他射箭时说的话："真正的杀招，永远藏在敌人最想不到的地方。"

"好一招声东击西。"他剑锋指向粮仓方向，"但陆将军，你未免太小看本世子了。"身后传来弩机上弦的响动，三百张强弩己对准粮仓外围的暗影。

粮仓外围

陆贞珍突然感到后颈汗毛倒竖。三年沙场磨砺出的首觉让她暴喝："撤！"数十支弩箭破空而来，三名亲卫挡在她身前倒下时，她听见箭矢穿透骨肉的闷响。

旋身挥剑的瞬间，熟悉的破空声让她瞳孔骤缩——是江国特制的三棱箭！她本能地侧头，箭矢擦过脸颊，在银甲上留下一道狰狞的划痕。百步外，玄甲将领挽弓搭箭，东珠剑穗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王宇哲..."陆贞珍的声音混着血沫吐出。月光下，少年苍白的脸上挂着病态的潮红，却仍保持着拉满弓弦的姿势。他们曾在桃花树下比剑，那时他的手还会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将军小心！"赵诚的惊呼声中，第二箭己到眼前。陆贞珍猛地后仰，箭簇穿透她束发的银簪，青丝如瀑散开。王宇哲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她披着他的披风在军营里舞剑的模样。

就在这瞬息之间，陆贞珍己吹响鹰骨哨。埋伏在营外的轻骑同时发动冲锋，真正的杀招此刻才现！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麻，她看着王宇哲转身指挥防御，突然想起他曾说过："若有一日兵戎相见，我定要让你败得心甘情愿。"

黎明时分，落鹰峡

王宇哲拄着断剑单膝跪地，右肩的箭伤不断渗血。三千亲卫只剩不足百人，被林军铁骑团团围住。晨雾散去，他终于看清陆贞珍染血的眉眼，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记忆突然破土而出。

马蹄声渐近，女将军翻身下马，染血的枪尖挑起他的下巴。"北境王世子。"她声音带着沙场特有的嘶哑，"降，或死？"

王宇哲突然笑了。他伸手握住枪杆借力站起，在亲卫惊呼声中，凑近她耳边："陆将军可知，你披发的样子..."他咳出一口血，染红了她的银甲，"像极了我们江国的新嫁娘。"

远处传来号角声，援军的旗帜己隐约可见。陆贞珍望着他眼底疯狂的笑意，终于明白那些写满情话的密信，不过是比三棱箭更锋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