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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曦曦的守护
市一院急诊中心,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刺鼻的气味,混杂着匆忙的脚步声、仪器的滴滴声以及压抑的低声交谈,构成一种令人心慌的背景音。
魏知声几乎是撞开急诊抢救区厚重的玻璃门冲进来的。
他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领带有些松垮,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略显凌乱,额角甚至渗着薄汗。
那双总是沉静锐利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如同燃烧的余烬,里面翻滚着惊惶、恐惧,以及一种近乎凶狠的焦灼。
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而强大的压迫感,让原本喧闹的抢救区入口瞬间安静了几分。
“霍之舟!她在哪?”他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护士被他通红的眼睛和骇人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指向里面:
“刚…刚转到三楼的重症观察室了,307床…”
话音未落,魏知声己经像一阵风般冲向了楼梯口,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急促回响。
他甚至等不及电梯。
三楼,重症观察区。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照着冰冷的墙壁和紧闭的病房门。
307病房门口,Lily正焦虑地来回踱步,一看到魏知声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立刻如同见了救星般迎了上去。
“魏总!您可算来了!”
“她怎么样?”魏知声一把抓住Lily的胳膊,力道之大让Lily疼得龇了龇牙。
“医生刚做完初步处理!”Lily语速飞快,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万幸!万幸!头部CT做了,颅内没有出血!外伤缝合了五针,有点轻微脑震荡。
主要是过度疲劳、免疫力低下引起的高热惊厥,体温一度冲到40.3度,太吓人了!
现在己经用了药,体温在缓慢下降,但还是没醒,医生说需要密切观察,尤其是体温和意识恢复情况…”
魏知声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紧抓Lily的手也松开了些。
没有颅内出血!
这五个字像一根救命稻草,暂时将他从溺毙的恐慌中拉回水面。
但“高热惊厥”、“40.3度”、“未醒”这些词,依旧像冰冷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
他不再多问,猛地推开307病房的门。
病房内光线被调得很暗。
霍之舟静静地躺在中央的病床上,脸色是失血和病态交织的惨白,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额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一点暗红,像一道刺目的烙印。
她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微微蹙着,仿佛还沉浸在某种深重的疲惫和痛苦里。
手臂上扎着输液针,冰凉的液体正一滴滴注入她的血管。
旁边的心电监护仪规律地发出平稳却单调的“嘀嘀”声,屏幕上跳动着代表生命体征的绿色线条和数字。
魏知声停在门口,高大的身影仿佛瞬间被钉住。
他看着床上那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几个小时前还在谈判桌上运筹帷幄、锋芒毕露的女人,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额头缠着刺眼的纱布……
他一步步走到床边,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一缕碎发,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生怕惊扰了她。
指尖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那灼人的热度让魏知州的心猛地一沉。
他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
滚烫的触感如同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翻涌着深沉的痛楚和无边的心疼。
“舟舟……”他低唤了一声,声音沙哑破碎,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病房寂静的空气里。
回应他的,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冰冷单调的“嘀嘀”声。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家庭医生张阿姨牵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爸爸!”曦曦挣脱张阿姨的手,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扑到魏知声腿边,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腿。
她的小脸煞白,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妈妈…妈妈怎么了?张阿姨说妈妈生病了,很重很重…”
她看着床上毫无反应的妈妈,看着那刺眼的纱布,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魏知声蹲下身,将女儿颤抖的小小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小丫头身上带着夜风的微凉和沐浴露的淡淡香气,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慰藉。
他用力地抱着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而艰涩地安抚:
“曦曦不怕,妈妈太累了,睡着了。医生叔叔阿姨在帮她,很快…很快妈妈就会醒过来,好不好?”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那份强压的恐慌和沉重,依旧无法完全掩饰。
曦曦把小脸埋在爸爸宽厚的肩膀上,无声地啜泣着,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魏知声,又看看病床上的妈妈,带着浓重的鼻音,异常认真地问:
“那…那我能帮妈妈吗?像张阿姨照顾我那样?”
女儿眼中那份纯粹的关切和想要分担的渴望,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魏知声心中厚重的阴霾。
他喉头哽了一下,轻轻擦掉女儿脸上的泪珠,点了点头:
“能。曦曦是妈妈的小天使,当然能帮妈妈。”
他抱着女儿站起身,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张阿姨己经麻利地打来了一盆温水,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递给魏知州。
魏知声接过,动作极其轻柔地为霍之舟擦拭脸颊和脖颈,试图带走一些灼人的热度。
曦曦则挣扎着从爸爸腿上溜下来,像个小大人一样,有模有样地学着张阿姨的样子。
她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包消毒棉签,笨拙地抽出一根,小心翼翼地沾了点旁边水杯里的温水——那是张阿姨特意准备的凉白开。
然后,她踮起脚尖,凑到床边,用那的棉签,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涂抹在妈妈干裂的嘴唇上。
她的动作那么小心,那么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妈妈,喝水水…”她一边涂,一边用稚嫩的嗓音小声地、一遍遍地念着,像是在进行某种温柔的仪式,
“不渴了,快好起来…”
魏知声一边用温毛巾为霍之舟擦拭手臂物理降温,一边看着女儿笨拙却无比专注认真的动作,
胸腔里那股冰冷的痛楚,被一股汹涌的酸涩暖流狠狠冲撞着。
他放下毛巾,拿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膝头打开。
屏幕幽幽的蓝光照亮了他疲惫而紧绷的侧脸。
他必须处理一些刻不容缓的工作邮件,程Andy那边也需要他快速给出几个关键决策点的意见。
病房里只剩下键盘轻微的敲击声、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以及曦曦用棉签蘸水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和她那低低的、充满期盼的絮语。
“妈妈,曦曦在呢…”
“妈妈,不怕哦…”
“妈妈,快点醒,曦曦想你了…”
时间在无声的守护和焦灼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魏知声处理完几封紧急邮件,又轻声和Andy通了个电话,确认了收购谈判的最新进展和一些补救措施。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目光再次落回病床上。
霍之舟的体温似乎降下了一些,但依旧在38度以上徘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额头的纱布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曦曦己经不再用棉签了,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小手紧紧握着妈妈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她似乎有些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但每次要垂下去时,她又努力地抬起来,睁大眼睛看看妈妈,
然后又从旁边拿过一本她最喜欢的童话绘本——《小王子》。
她翻开书页,开始小声地、磕磕绊绊地读起来:
“……小王子来自一个很小很小的星球,B-612号小行星……他有朵玫瑰花……他很爱他的花……”
她的识字量有限,读得很慢,很多字不认识就跳过去,或者自己胡乱猜着读。
声音软糯,带着浓浓的困意,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认真和执拗。
那断断续续、充满稚气的朗读声,像一道涓涓细流,在这弥漫着消毒水气息和病痛阴云的冰冷空间里,固执地流淌着,注入一丝笨拙而温暖的生机。
魏知声合上笔记本电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
女儿小小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坚定。
他听着曦曦那不成调的朗读,看着霍之舟即使在昏睡中似乎也因这声音而微微松开的眉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心疼、酸楚和某种深沉悸动的情绪,如同涨潮的海水,无声地漫过心岸。
他站起身,走到女儿身后,大手轻轻覆在她小小的脑袋上,传递着无言的力量和支持。
曦曦抬起头,困倦的大眼睛里映着爸爸的身影,小声问:
“爸爸,妈妈会像小王子一样,离开很久吗?”
魏知声蹲下身,平视着女儿的眼睛,无比郑重地、一字一句地回答:
“不会。妈妈只是太累了,睡一个长长的觉。她会听见曦曦的声音,很快就会醒过来。爸爸保证。”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既是说给女儿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曦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回绘本上,更加努力地念着那些对她来说还过于深奥的句子:
“……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了……”
夜,在曦曦稚嫩的朗读声和魏知声无声的守护中,显得格外漫长。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熄灭,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笼罩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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