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天河决堤

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如同利剑般刺破了笼罩在枯狼谷上空的、长达数日的阴云时，云村的墙头上，己经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台狰狞的战争巨兽，己经重新矗立在了它应在的位置。

它与几天前相比，仿佛脱胎换骨。原本脆弱的木质转轴，己经被一根通体黝黑、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巨大钢轴所取代。连接投掷臂和配重箱的关键部位，也都用新炼出的钢片进行了加固。

它不再是一件简陋的、濒临散架的武器，而是一头真正苏醒的、拥有了钢铁之心的远古巨兽，浑身散发着冰冷而致命的气息。

林巧儿靠在投石机的底座上，小脸蜡黄，几乎己经站不稳。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她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孩子”，像一位母亲，在凝视着即将走上战场的儿子。

王铁山、周石，以及那三十名“锐士营”的汉子，沉默地站在投石机的两侧。他们手中，都换上了由新钢打造的、锋利无比的刀枪。他们的脸上，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属于战士的平静。

秦昊站在墙垛边，手中那简陋的千里镜，自始至终都牢牢地锁定着十里之外的曹军大营。

一夜未眠，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座大营的氛围，己经截然不同。

不再有试探，不再有骚扰。只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在等。

整个云村，都在等。

等那柄悬在头顶的、名为“洪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最终落下。

……

与此同时，十五里外的沁水河上游。

于禁，正策马立于那道将奔腾的河水拦腰截断的、雄伟的土石大坝之上。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劳作，这条人工制造的“悬河”，己经蓄满了它所能承载的、最狂暴的力量。浑浊的河水，在坝后汇聚成一片广阔的湖泊，水面离大坝的顶端，己不足一尺。被束缚的河水，如同被囚禁的怒龙，不断地拍打着堤坝，发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咆哮。

“将军！”一名负责监工的都伯，快步跑到于禁面前，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敬畏，“水……己经满了！随时可以决堤！”

于禁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东南方，那个在地图上被他画了一个圈的小小坞堡。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在不久之后，那座带给他些许麻烦的堡垒，连同里面所有负隅顽抗的“老鼠”，都将在他亲手掀起的滔天巨浪之中，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这，才是战争。

最有效率，也最冷酷的战争。

“夏侯校尉那边，准备得如何了？”他淡淡地问道。

“回将军，夏侯校尉己率领三百精锐，于下游五里处列阵。只待大水冲垮坞堡，便可一拥而上，收拾残局，绝不放走一个活口！”

“很好。”

于禁点了点头。他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锋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只是将手中的佩剑，向前，轻轻一挥。

“决堤。”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如同死神的最终判决。

“是！”

早己在大坝最薄弱处待命的数百名工兵和民夫，听到号令，发出了震天的呐喊！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锄头、铁镐，如同疯狂的蚂蚁，朝着那道维系着生与死的堤坝，狠狠地刨了下去！

“哗啦——”

第一道缺口被打开，一股浑浊的水流，试探性地涌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咔嚓——”

在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中，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了大坝的中央！

被囚禁了数日的怒龙，终于挣脱了最后的枷锁！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响彻了整个枯狼谷！

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土石大坝，在一瞬间，轰然崩溃！

数以万吨计的、浑浊而狂暴的河水，如同被唤醒的远古巨兽，汇聚成一道高达数丈的、遮天蔽日的巨大水墙，带着足以吞噬一切、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向着下游，向着那座孤零零的、毫不知情的坞堡，发出了它灭世的咆哮！

天河，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