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茶香破郁 帝前初露角

承乾宫的铜炉里龙脑香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殿内凝结的寒意。宫女们手忙脚乱地为佟妃整理素白孝服，金线绣的残荷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德宛跪坐在墨兰旁擦拭花盆，余光瞥见佟妃盯着铜镜里自己颈间的放血淤痕，指尖无意识着护甲，那姿态像极了蓄势待发的母豹。

更鼓惊破寂静时，惠嫔的珠翠声如碎玉砸在青石板上。德宛手中的绒布突然绷紧 —— 雪蚕蛊特有的腥气顺着门缝钻进来，混着若有若无的凤凰花香。雕花木门轰然洞开，惠嫔一身藕荷色旗装裹挟着寒气闯入，赤金点翠凤凰挑牌在鬓边剧烈晃动，倒像是要挣脱束缚的囚鸟。

“娘娘还在小月子期，要以卧床为主，其他的事情交给皇上处理，相信皇上能查出是谁害的娘娘？” 慧嫔的眼睛转了一下接着说：“昨儿个库房新到的长白山人参，特意让厨房炖了参汤来。” 她身后的宫女捧上描金食盒，开盖时腾起的热气里，竟混着一丝极淡的雪蚕蛊腥气。

德宛握着绒布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掐进掌心。她昨日在墨兰根下闻到的，正是这股冰蚕吐丝般的寒意。

佟妃接过汤盏却未饮，只望着惠嫔鬓边的凤凰挑牌轻笑：“慧嫔这凤凰钗越发鲜亮了，倒让本宫想起前儿个在你宫里庶妃处搜出的藏红花 —— 听说那颜色，和姐姐这钗子上的宝石倒有几分像呢。”

惠嫔脸上的笑纹僵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着金镶玉护甲：“娘娘说什么胡话，本宫里的庶妃己然伏法……” 她忽然瞥见德宛藏在袖中的手，目光如毒针般扎过去，“倒是这粗使宫女，怎敢碰妹妹的墨兰？仔细伤了花气，冲撞了……”

“冲撞了谁？” 佟妃忽然将汤盏重重搁在案上，参汤溅出几滴，在素白桌布上洇出暗黄的痕，“你送来的参汤，本宫还没喝，倒先关心起一盆花了？” 她话音未落，德宛便看见惠嫔袖中滑出个绣着缠枝莲的香包，正是昨日给墨兰浇水的太监腰间挂的同款。

更夫敲梆声自远处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里，惠嫔宫中方向闪过一点幽蓝火光。佟妃望着那火光，忽然抓起德宛的手按在墨兰根部，冷笑对惠嫔道：“慧嫔你瞧，这丫头说花下生了虫，本宫倒觉得 —— 是有人把‘虫子’养在了花盆里呢。”

惠嫔瞳孔骤缩，金镶玉护甲在袖中折断半寸。她盯着德宛腕间那道旧疤，忽然抚掌笑道：“娘娘您说笑了，这等粗使丫头懂什么虫豸？倒是您的身子要紧，快把参汤喝了……” 她话音未落，佟妃己将汤盏推到德宛面前：“你且尝尝，慧嫔的参汤甜不甜。”

德宛望着汤中浮沉的参片，清晰地 “看” 到无数冰蚕在汤里游动。她抬眼望向佟妃，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 —— 那是拿她做试毒饵食的狠厉。殿外的幽蓝火光越来越亮，惠嫔的珠翠声却忽然柔下来：“娘娘这是何意？难道怕嫔妾害你不成？”

“害不害的，” 佟妃抚着腕间暗紫的毒痕，忽然笑了，“总要试过才知道。就像这盆墨兰，不把虫子揪出来，怎么知道是死是活呢？” 她话音刚落，德宛便感到掌心的墨兰传来一阵急促的【冷…… 跑……】，而惠嫔袖中的香包，正渗出越来越浓的雪蚕蛊毒雾。

德宛喉头发紧，余光瞥见惠嫔鬓角的汗珠正顺着赤金凤凰的尾羽滑落。她忽然将汤盏举过头顶，朝着案上的墨兰倾倒而下。

沸腾的参汤浇在兰根，雪蚕蛊遇热化作缕缕紫烟腾空而起。惠嫔失声尖叫，慌乱后退时撞翻了铜鹤香炉，香灰簌簌落在她精心打理的旗装上。德宛趁机扯下腕间布条，死死勒住墨兰根茎 —— 昨日她在兰根发现的蛊虫卵囊，此刻正随着参汤的浇灌急速膨胀。

“慧嫔果然养了好虫子！” 佟妃捏起一截焦黑的蛊虫残肢，冷笑掷向惠嫔，“雪蚕蛊遇热则化，遇水则僵，妹妹这盆墨兰倒成了现成的验毒炉。” 她忽地转头盯着德宛，染着丹蔻的指尖挑起对方下颌，“本宫倒小看了你，能从兰香里辨出蛊毒，比太医院那群废物强多了。”

惠嫔踉跄着扶住妆奁，护甲刮得铜镜吱呀作响：“娘娘血口喷人！这丫头分明是……”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銮铃响动。德宛透过窗棂缝隙，望见明黄灯笼刺破夜幕，养心殿的掌事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

佟妃瞬间换上柔婉神色，抓起德宛的手按在自己腕间旧伤上，低声道：“记住，若想活，就把惠嫔私养雪蚕蛊的事说清楚。” 话音未落，玄色团龙纹衣摆己扫过门槛。德宛垂首跪地时，瞥见惠嫔袖中滑落的半块香包，金线绣的缠枝莲上还沾着墨兰汁液。

“这是怎么回事？” 康熙帝的声音沉沉压下来。佟妃伏在地上泣道：“臣妾听闻慧嫔妹妹送来补身参汤，本想一饮而尽，却被这宫女拦下。她说…… 说汤里有雪蚕蛊的味道。” 德宛感受到龙靴停在面前，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回禀皇上，奴婢前日在墨兰根下发现冰蚕吐丝般的痕迹，今夜惠嫔娘娘送来的参汤，气味与那痕迹如出一辙。”

惠嫔扑通跪地，珠翠散落满地：“皇上明鉴！这是佟妃与宫女串通陷害……” 她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 —— 方才蛊毒反噬己悄然发作。德宛趁机呈上半块香包：“此物与给墨兰浇水的太监腰间所佩相同，兰根处还留有香包碎屑。”

殿内死寂如坟。康熙帝拾起香包时，德宛注意到他腰间玉佩刻着的竹叶暗纹，与佟妃腕间毒痕形状竟有几分相似。“将惠嫔禁足咸福宫，彻查雪蚕蛊来源。” 皇帝甩袖转身，余光扫过德宛，“这宫女嗅觉过人，即日起升为乾清宫二等奉茶宫，”

更漏声里，德宛望着掌心焦黑的兰根，忽然明白佟妃为何选中自己 —— 那盆墨兰，本就是为今夜设下的局。而她腕间旧疤渗出的淡淡药香，混着养心殿飘来的龙井茶香，正悄然揭开深宫里另一场暗斗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