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帝女囚徒，影刺寒潭

冰冷的铁链缠绕着手腕，粗糙的金属边缘磨破了皮肉，渗出的鲜血混着铁锈的腥气，粘腻而刺痛。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扯动着后背帝气反噬留下的、深入骨髓的隐痛。李长寿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跄走在一条不断向下延伸、阴湿滑腻的石阶上。

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浓重的水腥味、铁锈味和一种陈年血腥的甜腻。墙壁是粗糙开凿的黑色岩石，布满湿滑的苔藓，壁上嵌着昏暗的油灯，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不安地跳动，将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押送他的，只有那个自称“紫苏”的侍女。她步履轻盈地走在前方，那身淡紫色的宫装裙裾在昏暗中如同一朵诡异盛开的毒花，纤尘不染，与这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她甚至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声音甜腻清脆，在这死寂的甬道里回荡，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到了。”紫苏停下脚步，声音依旧带着笑意。

前方豁然开朗，却又令人绝望。

这是一个巨大的、半天然半人工开凿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耸，垂下无数尖锐的黑色钟乳石，如同巨兽的獠牙。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漆黑水域，散发着刺骨的寒气。水面并不平静，时不时有巨大的气泡翻滚破裂，发出咕嘟咕嘟的闷响，带起阵阵更加浓郁的腥臭。水质浑浊粘稠，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泽，水面漂浮着一些看不清形态的、腐烂了大半的块状物。

水域中央，矗立着数十根粗大的、布满滑腻苔藓和深褐色污迹的石柱。石柱顶端，离水面约三尺高的地方，用粗大的铁链悬空吊着一个个锈迹斑斑的铁笼子！笼子不大，仅能容纳一人蜷缩。不少笼子里都有人影！他们如同被风干的腊肉，无声无息地蜷缩着，有的早己化作白骨，有的还在微微抽搐，发出极其微弱的呻吟，在死寂中更显凄厉。

这就是七公主府的“寒潭水牢”！一个吞噬生命、消磨意志的绝地！

“喜欢吗？”紫苏转过身，甜美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诡异。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向一个靠近边缘、似乎刚被清理出来的空笼子。“你的新家，丙字七号。”

两个穿着黑色水靠、气息阴冷如同水鬼的守卫，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滑出，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他们粗暴地打开笼门，将李长寿塞了进去。铁链绞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笼子被缓缓吊起，悬停在那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墨绿色水面上方。冰冷的寒气透过笼底缝隙侵入骨髓，浑浊的水腥气首冲鼻腔。

“好了，碍事的家伙都走了。”紫苏的声音在空旷的水牢中显得格外清晰。她轻轻一掠，竟如同羽毛般飘起，稳稳落在李长寿笼子旁边一根稍粗的石柱顶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玩味。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她歪着头，笑容依旧甜美，“说说看，是谁派你来的？嗯？”

李长寿蜷缩在冰冷的铁笼里，身体因寒冷和剧痛而微微颤抖。他抬起头，血丝未褪的眼睛死死盯着石柱上那道紫色的身影，声音嘶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杂役…迷路了…”

“迷路？”紫苏掩口轻笑，声音如银铃，眼神却锐利如刀，“迷路能迷到公主殿下沐浴的‘紫气东来阁’外？还刚好在子时三刻，帝气最盛、殿下最无防备的时刻？小贼，你这路迷得可真是巧夺天工啊！”

她微微俯身，凑近笼子，一股清甜的、如同紫罗兰般的幽香钻入李长寿的鼻腔，却让他感到更加刺骨的寒意。

“你的敛息术不错，伪装也尚可，连气息都伪装成中了‘蚀骨散’的废物模样……”紫苏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随即转为冰冷的嘲讽，“可惜，你身上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被帝气灼伤的焦糊味，还有……你怀里那个破烂炉子散发出的、强行吞噬帝气后的混乱驳杂，隔着三里地都熏得本姑娘鼻子疼！”

李长寿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出来了！连丹炉的异常都感知到了！

“不肯说？”紫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只剩下纯粹的冰冷。她慢条斯理地从宽大的紫色宫装袖中，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瓶。瓶身剔透，里面装着几颗龙眼大小、通体碧绿、散发着草木清香的丹药。

“认识这个吗？”她拔开瓶塞，一股更加浓郁的清香弥漫开来。“‘玉髓固元丹’，疗伤固本的佳品。你伤势很重，灵魂也被帝气灼伤得不轻吧？吃一颗，能让你好受很多哦。”

她将玉瓶在李长寿眼前晃了晃，碧绿的丹药在昏暗光线下折射着的光泽。

“只要你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紫苏的声音带着蛊惑，“这瓶丹药，就都是你的。甚至……本姑娘心情好，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李长寿看着那碧绿的丹药，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太需要这个了！伤势、灵魂的灼痛、气运根基的动摇……这丹药无疑是雪中送炭！但……说出苏清寒？那比立刻死在这里更可怕！那个女人有无数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我…我真的不知道…”李长寿艰难地别开视线，嘶哑地重复。

“呵。”紫苏冷笑一声，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手腕一翻，那瓶的玉髓固元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同样小巧、却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墨玉瓶！瓶口用某种暗红色的符箓死死封住！

一股极其微弱、却让李长寿灵魂都感到本能战栗的阴冷、污秽、剧毒气息，从那墨玉瓶中隐隐透出！

“认得这个吗？”紫苏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蚀魂引’。影殿特供的小玩意儿。只需一滴，就能让你尝到……什么叫真正的万蚁噬心、魂销骨蚀。它会一点点啃掉你的灵魂，让你在清醒中看着自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那滋味，可比帝气反噬有趣多了。”

影殿？！

李长寿的心脏猛地一沉！这紫苏，竟然是影殿的人？！难怪她如此诡异，如此狠毒！

紫苏欣赏着李长寿眼中瞬间爆发的震惊和恐惧，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她伸出纤细的食指，指甲上涂着淡紫色的蔻丹，优雅地、一点点地，撕开了墨玉瓶口那张暗红色的符箓！

嗤——！

一股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腥臭瞬间弥漫开来！瓶口处，隐隐有粘稠如活物的黑绿色烟雾在缭绕！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紫苏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召唤，冰冷得不含一丝情感。“说，你的主子是谁？或者……尝尝这‘蚀魂引’的滋味？”

她拿着墨玉瓶，缓缓靠近铁笼的缝隙。那黑绿色的烟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丝丝缕缕地探向李长寿！

死亡的阴影和比死亡更恐怖的折磨，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李长寿的咽喉！他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苏清寒的恐怖威胁和眼前这蚀魂引的酷刑在脑海中疯狂撕扯！

就在那黑绿色的毒雾即将触及笼子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极致寒意，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寒潭水牢深处爆发！

咔嚓！咔嚓嚓！！！

以李长寿的铁笼为中心，下方那片粘稠墨绿的恐怖寒潭水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凝结成厚厚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玄冰！冰层急速蔓延，转眼间覆盖了方圆数十丈的水域！那些翻滚的气泡、腐烂的漂浮物，连同几个浸泡在浅水区的囚笼，瞬间被冻结在晶莹剔透却又死寂的寒冰之中！

刺骨的寒气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水牢！墙壁上的苔藓瞬间挂满白霜！垂下的钟乳石凝结出尖锐的冰棱！

“什么人？！”石柱顶端的紫苏脸色剧变！甜美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怒和凝重！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射向寒气爆发的源头——水牢更深处的黑暗阴影！

那里，不知何时，静静立着一道身影。

一袭胜雪的白衣，在幽蓝冰光和昏暗油灯的映照下，纤尘不染，如同月宫寒仙降临污浊地狱。

脸上未戴斗笠，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绝美容颜，此刻笼罩着一层万载不化的寒霜。琉璃色的眸子，冰冷得如同两颗亘古不化的冰魄星辰，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只有纯粹的、冻结一切的杀意！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被吊在铁笼中、狼狈不堪的李长寿身上，扫过他手腕被铁链磨破的血痕，扫过他苍白脸上残留的惊悸。

然后，那双冻结万物的冰眸，缓缓抬起，如同两道无形的冰锥，死死锁定了石柱顶端、那满脸惊怒的紫色身影——紫苏！

清冷、平静，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风雪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冰封水牢：

“我的人，你也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