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囚徒美学

笼子变大了一些，但依旧是笼子。

王建国一整天都待在院子里。他把那盆快要嗝屁的兰花搬到了阳光最好的地方，又从屋里拿了把小剪子，小心地剪掉枯黄的叶片。

做完这些，他看着这个杂草丛生、毫无生气的小院，心里那股社畜之魂莫名其妙地燃了起来。上辈子被甲方和KPI折磨得死去活来，这辈子被关在笼子里等死，好像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既然都是坐牢，那也得把牢房布置得舒服点。

他卷起袖子，开始拔草。那身华贵的丝绸长裙被他毫不在意地撩起一角，掖在腰带里，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他蹲在地上，双手沾满了泥土，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丛顽固的牛筋草。

这副样子，要是让春风楼的姐妹们看见，怕是下巴都要掉下来。

青云端着食盒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个本该在屋里自怨自艾、以泪洗面的妖物，此刻正蹲在泥地里，侧脸被阳光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白皙的鼻尖上还沾了一点泥污。

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衣裳，此刻皱巴巴的，裙摆上全是草屑和泥点。

青云的脚步停住了。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这个画面，和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对不上。愤怒、憎恶、还有那团让他恶心又无法摆脱的粉绪，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冲刷得七零八落。

【情绪感知】里，青云头顶那团光晕，像个被打翻的调色盘，颜色混乱到了极点。

王建国听到了脚步声，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慢吞吞地把手里的最后一根草拔掉，才拍了拍手上的泥，转过头来。

看到是青云，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点“你瞅啥”的坦然。

“饭来了？”他问，声音因为干活而有些沙哑。

青云的喉咙动了动，他拎着食盒走过去，重重地放在石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你在做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收拾院子，看不出来吗？”王建国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这个动作让他身上的曲线更加明显，青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他腰间停顿了一瞬，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

“谁准你做这些下人做的事！”青云的声音拔高，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暴躁，“你弄脏了公子的衣服！”

“哦，”王建公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点，满不在乎地用手掸了掸，结果越掸越脏，“反正也没别的衣服穿。”

他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青云。

“你！”青云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是不是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王建国的手腕很细，被他这么一抓，立刻就红了一圈。他吃痛地皱起眉，抬眼看向青云。

这一次，他没有哭。

他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清澈的、近乎冷漠的平静。

“青云大哥，”他开口，声音很轻，“鸟被关在笼子里，时间久了，也会想把自己的窝弄得干净一点。”

“你说什么？”青云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愣。

“我说，”王建国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道，“如果注定要死在这里，我希望死的时候，周围能好看一点。这算歪心思吗？”

说完，他首首地望着青云的眼睛。那双曾让他心神大乱的桃花眼里，此刻没有半分魅惑，只有一种让人心头发冷的坦然和……死寂。

青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抓着王建国的手腕，却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他脑中的那团粉色，在这一刻被灰色的绝望彻底吞没。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道冰冷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小院。

林逸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月洞门外。

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修长，宽肩窄腰，一双长腿笔首有力。他只是站在那里，强大的气场就让空气都变得凝滞。

他的目光，落在了青云紧抓着王建国手腕的手上。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剑，冰冷，锐利。

青云如遭雷击，猛地松开了手。

王建国的手腕上，一道清晰的红痕触目惊心。

“退下。”

林逸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青云脸色煞白，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在林逸风的注视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最终只能低下头，躬身行了一礼，狼狈地退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逸风的视线从王建国的手腕上移开，落在他那张沾着泥污的小脸上。

“为何要这么做。”他问。

王建国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我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