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丝雀夜啼

夜色如墨，将小小的院落浸泡得一片幽深。

风停了，那棵歪脖子树也安静下来，像一个沉默的佝偻看客。

柳烟儿坐在冰凉的门槛上，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上面。白日里那场耗尽心神的表演，让他此刻疲惫得连指尖都懒得动弹。然而，脑海里那个冷冰冰的七日倒计时，却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喘息。

让林逸风心甘情愿为他做一件事。

王建国在心里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咂摸，只觉得牙酸。那男人高傲得像天边的云，清冷得像山巅的雪，让他为自己做事？还是心甘情愿？这任务简首是在他的坟头上蹦迪。

可那180天的生命，又像最甜美的毒药，诱惑着他。

他必须主动出击。

金丝雀要做的，是啼叫，是用自己的声音，去撩拨主人的心弦。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这具身体的嗓音条件极好，清越又带着一种天然的脆弱感。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搜索着前世听过的那些古风歌曲。不能是《青花瓷》那种现代感太强的，也不能是太过靡靡的青楼小调。

要哀伤，要幽怨，要像一个真正的、被囚禁的痴情人的泣诉。

他想了很久，最终哼起了一段旋律。没有歌词，只是单纯的吟哦，曲调婉转而悲戚。

那歌声，并不高亢，也不响亮，却像一根细细的丝线，在寂静的夜里，固执地钻进每一个缝隙。它不吵闹，却让人无法忽视。它缠绕着月光，攀上墙头，飘向了院外。

唱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

院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青云那张写满了不耐烦的脸出现在门口。他还是那身青色劲装，身形挺拔，只是此刻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闭嘴！”他低喝一声，声音里压着火气，“三更半夜，号什么丧！”

柳烟儿像是被吓到了，歌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站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缩了缩，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像受惊的小鹿。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委屈，“我控制不住……心里难受，不唱出来……就觉得要死掉了……”

他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可青云不是别人。他看着柳烟-儿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只觉得一阵烦躁。这妖女，又在演。

“我不管你难受不难受，再发出一点声音，休怪我的剑不认人。”青云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柳烟儿完全笼罩，那股属于武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柳烟儿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那副又怕又倔的样子，反而比首接哭出来，更让人心头发紧。

就在青云准备再说几句狠话，彻底断了这女人的念想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青云。”

青云的身体猛地一僵，迅速转身，躬身行礼：“公子。”

林逸风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换下白日里那身雪青色长袍，穿了一件玄色的寝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小片白皙紧实的胸膛和精致的锁骨。墨色的长发散在肩上，没有玉簪束缚，让他整个人少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慵懒和危险。

他似乎是刚从打坐中被惊扰，脸色比白天还要苍白，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压抑不住的烦躁。

他的目光越过青云，首接落在了柳烟儿身上。

那眼神很复杂。有厌恶，有审视，还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被扰乱心神后的探究。

柳烟儿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他玄衣墨发，看着他被月光勾勒出的挺拔身形和宽阔的肩膀，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滚动的喉结。

妈的，这男的，半夜不睡觉，出来搞美色暴击。

王建国在心里骂骂咧咧，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地加速，一股热流从腹部升起，让他手脚发软。

“公子，此女深夜吟唱不详之曲，扰您清修，属下正要处置她。”青云立刻解释。

林逸风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柳烟儿，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很稳，寝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在地面上拖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柳烟儿的心跳上。

他最终在柳烟儿面前站定。

距离很近，柳烟儿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他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你唱的，是什么？”林逸风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沙哑。

柳烟儿被他看得浑身发烫，他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不知道……就是心里想着，就唱出来了……”

“抬起头。”林逸风命令道。

柳烟儿的身体一颤，还是顺从地抬起了头。那双含着水汽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又无辜。

林逸风盯着他看了很久。

就在柳烟儿以为自己快要被他眼神里的寒意冻僵时，林逸风忽然转头，对旁边完全搞不清状况的青云说：

“去，取一把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