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洞中初安，两相戒备

山林幽暗，夜色如墨汁般缓缓浸染开来。

星玄的脚步，踉跄而沉重。

背上的女子，仿佛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将他本就残破的身体，压得几近崩溃。

他体内的生机，正在被这份重量无情地碾压、榨干。

终于，在一片陡峭的石壁之下，他敏锐的魂力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流。

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洞。

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若非刻意探查，绝难发现。

星玄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拨开藤蔓，将背上的女子带了进去。

山洞不大，却很干燥。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子平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

做完这个动作，他再也支撑不住。

身体靠着冰冷的洞壁，缓缓滑落，瘫坐在地。

剧烈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洞中回荡，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那属于星玄仙尊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现实碾得粉碎。

短暂的歇息过后，他强撑着身体，挪到女子身旁。

看着她那被血污覆盖的紫色长裙，还有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星玄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现在无法动用任何能量，更别提什么疗伤仙法。

他能做的，极其有限。

“嘶啦。”

他毫不犹豫地，撕下了自己那本就破烂的衣袍下摆，撕成数条干净的布条。

然后，他俯下身，准备先为女子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

然而，就在他那瘦弱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女子手臂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原本紧闭的纤长睫毛，毫无征兆地，剧烈颤动了一下。

下一瞬。

一双秋水般的凤眸，猛然睁开！

没有半分初醒的迷茫。

那双眸子深处，是淬入骨髓的警惕，是毫不掩饰的冰冷，更有一抹……一闪而逝的凛冽杀机！

这股杀机，并非针对星玄，而是源于一个强者在生死之间磨砺出的本能。

“你是谁？”

声音嘶哑干涩，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清冷与威严。

女子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

可她只是微微一动，便牵动了体内的封印，一股钻心的剧痛自心脉处传来，让她闷哼一声，浑身脱力，重新跌回了石板上。

她惊骇地发现，自己体内那足以焚山煮海的磅礴斗气，此刻竟是空空如也，连一丝都无法调动。

她，成了一个废人。

无法反抗。

她只能用那双冰冷而警惕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

一个瘦弱、苍白，看起来比她还要虚弱的少年。

面对这股几乎要将人冻结的视线，星玄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甚至没有开口解释一个字。

言语，在此刻，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

他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然后撑着石壁，缓缓站起身，向后退开了几步。

他在山洞的另一角，距离女子最远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而后，他便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干系。

没有趁人之危。

没有丝毫歹意。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与窥探。

那份平静，那份淡漠，仿佛他救她回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随手为之的小事。

做完，便忘了。

星玄这番超然物外的举动，让那紫衣女子，彻底愣住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对方或许是趁火打劫的宵小，觊觎她的美貌或宝物。

或许是敌对势力的走狗，将她掳来另有图谋。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眼下这般情景。

这个少年，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斗气波动。

这在斗气大陆，是绝对的异类，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废物”，身上却流露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气质。

那不是故作高深的沉稳，而是一种历经万古沧桑，俯瞰过众生起落之后，才能沉淀下来的，真正的沉静。

而且……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个少年，和她一样。

极度虚弱。

甚至比她更甚。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滞涩感，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

一个自身都难保的将死之人，为何要费尽力气，救回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紫衣女子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涌。

山洞之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没有。

只有两人那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一个，是曾经俯瞰万古，却在此界沦为凡人的星玄仙尊。

一个，是斗气大陆的顶尖强者，此刻却虎落平阳，手无缚鸡之力。

两个站在各自世界巅峰的存在，在此刻，却都如蝼蚁般脆弱，相互戒备，相互审视。

谁也不敢先一步放松警惕。

时间，就在这无声的对峙中，缓缓流逝。

夜，愈发深了。

山洞之外，隐隐传来野兽低沉的咆哮，让这片唯一的安身之所，更添了几分孤绝。

突然。

紫衣女子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一抹病态的潮红，迅速爬上了她那苍白的脸颊。

她体内的封印，在吞噬了她残存的生机之后，开始疯狂地反噬她的神智与肉身。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滚烫。

一股惊人的热量，从她的身体中散发出来，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呃……”

一声痛苦的低吟，自她唇边溢出。

星玄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女子的双眸，正在缓缓闭上。

她的意识，正被那股霸道阴冷的封印之力，拖入无边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