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硝烟坟场：灰烬与俘虏

右肩胛骨上方传来的灼痛如同烙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块被熔穿又冷却的合金护甲摩擦皮肉。赵铁柱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穹顶深处那错综复杂的管道和线缆迷宫，仿佛要用目光将那潜藏的“幽灵”钉死在阴影里。冰冷的杀意混合着硝烟和机油的气味，在他胸腔里翻腾。

“柱子哥…你…你流血了！”阿木挣扎着爬过来，看着赵铁柱肩后护甲边缘渗出的暗红血迹，声音发颤。

“皮肉伤！”赵铁柱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他粗暴地撕下一条绷带，看也不看，反手摸索着将肩后那个恐怖的熔融弹孔边缘胡乱缠了几圈，动作牵扯伤口，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跳。“死不了！那狗杂种…还在上面！”

他猛地端起掉落在地的火箭筒，炮口警惕地扫视着穹顶的每一个阴影角落。阿木也强忍着内腑的剧痛和眩晕，捡起摔在一旁的突击步枪，枪口颤抖着指向高处。

空间内一片死寂。只有“铁砧”庞大躯壳上偶尔跳动的电火花发出“噼啪”的轻响，以及远处传送带上堆积的崭新子弹、炮弹，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那冰冷的合成电子音和机械的轰鸣彻底消失了，但一种更加阴冷、更加致命的威胁感，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空间。

叶冰澜的精神链接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断断续续传来：“…狙击手…位置…无法锁定…能量残留信号…极度微弱…类似…光学迷彩…热成像屏蔽…移动轨迹…消失于…西北象限通风管道…建议…极端警惕…其武器…疑似…特制电磁加速或热能穿甲…威力…可穿透现有护甲…”

“光学迷彩？热能穿甲？”赵铁柱瞳孔微缩。这鬼东西的装备，比他们从磐石要塞扒拉来的破烂高级了不止一个档次！绝对是战前遗留下来的硬货！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更盛，贪婪与杀意交织。“妈的…好东西…老子要定了！”

就在这时！

“嗬…嗬嗬…”一阵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呻吟的喘息声，从“铁砧”基座后方、一堆散落的金属零件和扭曲的传送带残骸下面传来！

赵铁柱和阿木瞬间警觉，枪口猛地调转！

只见那堆金属垃圾微微动了一下，一只沾满油污和灰尘的手颤抖着伸了出来，无力地扒拉着上面的碎片。接着，一个蜷缩的人影艰难地从缝隙里爬了出来。

那是个极其瘦小的男人，穿着一身同样沾满油污、多处破损的灰色连体工装。他脸上布满了灰尘和凝固的血迹，额角一道伤口还在渗血，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他看起来最多三十岁，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不见天日的生活让他显得异常憔悴，头发枯黄如同杂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密的划痕，指甲缝里全是黑乎乎的油泥——这是一双常年与机械打交道的工匠的手。

“别…别开枪…”瘦小男人看到两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吓得魂飞魄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恐惧和虚弱，整个人筛糠般抖动着，拼命往后缩。“我…我不是…不是那些东西…我是人…活人…”

赵铁柱眼神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你是谁？怎么在这鬼地方？”

“我…我叫…李刚…他们都叫我灰鼠…”瘦小男人哆嗦着，语无伦次，“我…我是被…被强哥的人…抓来的…他们…他们逼我修机器…给…给他们造子弹…后来…后来那些蜘蛛…还有那个铁疙瘩…发疯了…杀光了强哥的人…我…我躲起来了…”

“强哥的人？”赵铁柱眉头一拧，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懂这机器？”他指了指身后那陷入沉寂的庞大“铁砧”。

灰鼠顺着赵铁柱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冰冷的钢铁巨兽，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恐惧、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他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懂…懂一点…战前…我爸…我爸是这里的维护工程师…我…我小时候偷偷跟他进来过…知道点皮毛…后来…后来强哥占了外面…抓了我…逼我下来…说…说修不好机器就杀了我…”

“那些蜘蛛和上面的‘幽灵’，又是怎么回事？”赵铁柱追问，炮口依旧没有放下。

“蜘…蜘蛛…是工厂的自律防御单位…本来是清理维护管道的…后来…后来好像也失控了…”灰鼠提到蜘蛛，脸上恐惧更甚。“上面那个…那个‘幽灵’…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他好像一首就在上面！像个鬼影！强哥的人下来…也被他干掉好几个！他…他不管机器…只杀靠近的人！”

叶冰澜冰冷的声音适时在赵铁柱脑中响起：“…目标陈述…情绪波动剧烈…存在恐惧…但未检测到明显谎言…关于狙击手信息…匮乏…可信度…中等…”

赵铁柱盯着灰鼠那张布满恐惧和油污的脸，又扫了一眼他骨节粗大、布满工具痕迹的手。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飞快成型。堡垒需要“牙”，更需要会“磨牙”的人！这鬼地方的火药、机器、甚至上面那个“幽灵”的装备，都是宝贝！而这个懂点机械的“灰鼠”…说不定就是撬开这些宝贝的钥匙！

他眼中凶光稍敛，但语气依旧冰冷如铁：“想活命？”

灰鼠拼命点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跟老子走！”赵铁柱不容置疑地命令，“把这台机器怎么开、怎么停、怎么拆核心部件，还有上面的火药库、原料库在哪，都给老子交代清楚！敢耍花样…”他晃了晃手中冰冷的火箭筒，威胁不言而喻。

“我…我交代！我都交代！”灰鼠如蒙大赦，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阿木！看着他！我去找‘好东西’！”

“放心吧，柱子哥！”阿木回复到。

赵铁柱将看管俘虏的任务丢给阿木，自己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目光瞬间锁定了传送带尽头堆积如山的崭新弹药！以及旁边几处被厚重合金门封闭的区域！那里，浓郁的硝石和硫磺气味几乎凝成实质！

他大步走向弹药堆，粗糙的大手抓起一把黄澄澄的、还带着机油味道的崭新步枪弹，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布满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贪婪的狞笑。他粗暴地将弹药箱撬开，成箱成箱的子弹、炮弹被塞进临时找到的、还算完好的金属推车里。

“柱子哥…火药库…在…在那边…”灰鼠忍着痛，指着“铁砧”后方一扇厚重的、印着骷髅和火焰标识的合金大门，声音依旧带着颤抖。“里…里面…有成品发射药…还有硝石、硫磺、木炭…很多原料…”

赵铁柱眼中精光爆射！他立刻拖着推车冲向那扇大门。门锁早己被暴力破坏过（显然是强哥手下干的），他用力一推，沉重的合金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

一股更加浓烈、几乎让人窒息的硝石硫磺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门后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一排排金属架上，整齐码放着大量封装好的、标注着型号的发射药包！角落里堆积着成麻袋的硝石晶体、硫磺矿石和精炼木炭粉！数量之多，远超赵铁柱的想象！足够武装一支小型军队！

“哈！！”赵铁柱发出一声狂野的低吼，如同发现了金矿的恶龙！他立刻开始疯狂地扫荡！将成袋的原料和成箱的发射药往推车里猛塞！堡垒的“獠牙”，终于有了充足的“火药”！

就在他沉浸在收获的狂喜中时——

咻——！！！

那熟悉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尖啸再次撕裂空气！这一次，目标不是赵铁柱，而是——仓库内部高处一根粗大的、悬挂着沉重管道的金属吊索！

噗！

一声轻响！吊索连接处被精准熔断！

轰隆！！！

沉重的管道连同部分天花板结构，如同断头的铡刀，带着万钧之势，朝着下方正在搬运火药的赵铁柱狠狠砸落！

“柱子哥，小心！！！”仓库门口的灰鼠和阿木发出惊恐的尖叫！

赵铁柱汗毛倒竖！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猛地将装满火药的沉重推车狠狠推向砸落的管道下方，同时自己借力向后一个狼狈至极的翻滚！

轰——！！！！

沉重的金属管道狠狠砸在推车上！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和爆炸声同时响起！推车连同上面堆积的发射药包和原料袋被瞬间砸扁、压爆！小规模的殉爆发生了！火光冲天而起！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燃烧的火药粉尘和金属碎片，如同地狱的喷流，狠狠撞在赵铁柱后背上！

“噗！”赵铁柱被冲击波狠狠拍在仓库墙壁上，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后背的作战服瞬间焦黑碳化，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浓烟和火焰瞬间吞噬了仓库入口！

“妈的…”赵铁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抹掉嘴角的血，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那“幽灵”不仅想杀他，还想毁掉这些宝贵的火药！

他死死盯着穹顶深处，狙击手可能藏身的区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仓库里的火势正在蔓延，一旦引燃更多的发射药，后果不堪设想！

“阿木！灰鼠！给老子滚进来！灭火！抢东西！”赵铁柱的咆哮在爆炸的余音中响起，如同受伤暴龙的怒吼！

阿木和灰鼠连滚爬爬地冲进浓烟弥漫的仓库。阿木脱下外套拼命扑打火焰，灰鼠则忍着呛咳，手忙脚乱地将远离火源、尚未损毁的原料袋和药包拖向门口。

赵铁柱自己也加入抢救，他目光扫过仓库角落，发现了几台被帆布覆盖的、结构精密的机器——那是配套的小型火药混合与药柱压铸设备！好东西！他毫不犹豫，扛起一台相对轻便的压铸机就往外拖！

三人如同在火场中搏命的蚂蚁，在浓烟与灼热中疯狂抢救着堡垒急需的“獠牙之药”。每一次穹顶深处那若有若无的冰冷注视，都让赵铁柱的后背如同针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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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铁柱三人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以及用残破的帆布和绳索勉强捆扎起来的“战利品”——几大袋硝石硫磺原料、十几箱抢救出来的成品发射药、两台小型火药加工设备、还有那个瘦小俘虏“灰鼠”——终于回到堡垒升降井口时，己是深夜。

堡垒内，熔炉区的红光依旧灼目，巨大的紫铜柱芯在模具中缓缓旋转，散发出磅礴的能量波动。叶冰澜的精神力扫过归来的三人，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生命体征…稳定…负伤…目标物资…火药原料充足…火药加工设备…完整度75%…可用…俘虏…精神状态…高度紧张…无显著威胁…”

武器制造区，新锻打出的粗大炮管雏形在红光映照下，散发着冰冷致命的寒光，仿佛感应到了充足“火药”的归巢，发出低沉的嗡鸣。

老张早己等在升降井口，看到三人惨状和阿木拖着的俘虏，都吃了一惊。老张连忙上前帮忙搬运沉重的物资。

赵铁柱将肩上一袋沉重的硫磺矿石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抹了把脸上混合着血、汗、油污和烟灰的污渍，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那些堆积的“獠牙之药”，又看了一眼被阿木推搡着、满脸惊恐的灰鼠，最后，目光投向中央平台上林墨沉寂的身影。

林墨身周那扭曲的空间场域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却比之前更加清晰的幽蓝电弧无声闪过，如同对这场硝烟与鲜血换来的丰厚“供奉”的回应。

“老大…”赵铁柱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凶悍，“‘铜’淬了火…‘火药’塞满了牙缝…连会‘磨牙’的耗子…都抓回来了！”

他布满横肉的脸上，扯出一个疲惫却无比狰狞的笑容。

“等您醒了…咱们这堡垒的‘钢穹獠牙’…就该…见见血了！”

堡垒之外，更深沉的黑暗中，淤泥深处。腐蛆母体的核心碎片，清晰地感应到了“硝烟坟场”方向传来的、那场激烈战斗与最终掠夺的波动，以及堡垒内新添的、充满硝烟与钢铁气息的“供奉”。碎片的搏动骤然变得急促而…饥渴，一丝粘稠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探向堡垒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