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番外五 青铜时代

雨水顺着林逸的脸颊滑落，混合着左眼渗出的血水，在青铜祭坛上晕开暗红色的涟漪。他的指尖深深抠进祭坛表面的古老纹路，那些刻痕正在发烫，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着的能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左眼眶里的齿轮转动得越来越快，几乎要撕裂周围的皮肉。

"还差最后一步。"

银发男孩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却看不到他的身影。祭坛周围悬浮着六具残缺不全的躯体——那是前六世的调停者残骸，有的只剩下青铜祭袍包裹的骨架，有的则是半融化的机械躯体。他们空洞的眼窝都朝向林逸，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林逸的视野开始分裂。左眼看到的是一片青铜色的数据洪流，无数齿轮在其中沉浮；右眼却还保留着人类的视觉，能看到自己颤抖的双手和脚下越积越多的血泊。两种画面在脑中交织，让他产生强烈的眩晕感。

"你还在抗拒什么？"银发男孩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带着电子合成的嘶嘶声，"看看你周围。"

祭坛外围，时空正在崩塌。真新镇的建筑物像融化的蜡像般扭曲变形，常磐森林的树木逆生长成幼苗又缩回地底。天空裂开巨大的缝隙，露出后面齿轮咬合的机械结构。最可怕的是那些熟悉的身影——大木博士、小智、花子阿姨——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定格成褪色的全息投影。

"这就是没有调停者的世界。"银发男孩的机械臂突然从背后环住林逸的脖子，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颤，"三千年前阿尔宙斯陷入沉睡时，时之齿轮就出现了裂痕。我们七个的存在，就是为了用自身填补这些裂缝。"

林逸的左眼突然剧痛。齿轮的转速突破了临界点，表面的阿尔宙斯纹章开始发光。他的视野完全被青铜色占据，看到了一连串被加密的记忆——

五岁那年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大木博士手中发光的GS球碎片；

皮卡丘尾巴结晶里跳动的青铜齿轮；

还有此刻悬浮在祭坛上空，那枚被所有人忽略的、刻着大木博士签名的微型芯片。

"不......"林逸的声带被齿轮转动的高频震动干扰，发出非人的嗡鸣，"这不是填补......"

他的机械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Ω核心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光芒中浮现出三千年前的场景：第一世调停者跪在同样的祭坛上，胸口插着的不是敌人武器，而是他自己凝聚出的青铜长矛。

"这是替换。"银发男孩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用新的时之齿轮......替换掉阿尔宙斯留下的旧系统......"

林逸的脊椎传来碎裂声。七枚青铜齿轮从祭坛升起，嵌入他的脊椎骨节。每一枚齿轮嵌入，就有一世的记忆在脑中炸开。当第六枚齿轮就位时，他看到了银发男孩的真实身份——那不是别人，正是第六世试图反抗命运却失败的自己。

"现在你明白了？"银发男孩的残骸开始消散，"我们七个......从来就是同一个人......不同轮回的碎片......"

最后的第七枚齿轮悬浮在林逸面前，表面刻着完整的阿尔宙斯纹章。但当他凝神细看，发现那些纹路组成的不是神明的形象，而是一个抱着皮卡丘的男孩轮廓。

"选择吧。"七个声音同时在祭坛上回荡，"成为新世界的基石......或者......"

林逸突然笑了。他伸出机械左臂，却不是去接那枚齿轮，而是抓向悬浮在空中的签名芯片。芯片在接触到他血液的瞬间融化，释放出一段被多重加密的记忆——

五岁那年，手术后昏迷的他被大木博士抱在怀里。老人流着泪将一枚微型装置植入他的后颈："原谅我......这是唯一能保留'你'的方法......"

芯片里封存的是未被轮回污染的原始记忆。林逸看到自己在每个轮回开始时，都会偷偷在GS球里藏入一段真实。三千年的时光长河里，这些记忆碎片像暗礁般散布在各处，等待着被串联的这一刻。

"我选择......"

林逸的左眼齿轮突然逆向旋转。阿尔宙斯的纹章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大木博士亲手刻的细小文字："你是人，不是齿轮。"

祭坛剧烈震动起来。七枚时之齿轮同时发出悲鸣，表面的锈迹迅速蔓延。林逸感到左眼的齿轮正在融化，滚烫的金属液滴划过脸颊，在祭坛上蚀刻出新的纹路——一个简单的等边三角形，中心是GS球的剖面图。

"不可能！"银发男孩的残骸发出刺耳的电子音，"契约明明......"

"契约从一开始就是谎言。"林逸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左眼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纯净的数据流，"阿尔宙斯需要的从来不是七个调停者，而是一个能看穿轮回本质的......"

他的话语被震耳欲聋的碎裂声打断。天空的机械结构完全崩塌，露出后面璀璨的星空。那些星辰排列成GS球的图案，中心处跳动着熟悉的光芒——是皮卡丘的十万伏特。

在完全觉醒的最后一刻，林逸终于理解了"青铜时代"的真正含义。不是指金属，而是大木博士留在芯片里的最后讯息："青者，东方之色；铜者，同也。时代终将记住那些不愿被齿轮同化的人。"

真新镇的废墟上，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林逸站在晨光中，左眼里的齿轮停止了转动，凝固成一枚晶莹的蓝宝石。宝石深处，七枚微型齿轮静静悬浮，保持着完美的平衡。

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戴着帽子的少年跑过草地，肩上的皮卡丘冲他扬起尾巴。当林逸与那个"自己"擦肩而过时，两人左眼中的齿轮同时闪过一道光芒。

青铜色的雨又开始落下，但这次，雨滴在半空中就蒸发成了淡淡的水雾。林逸抬头看向天空，那里有一道彩虹正在形成，弧线完美得如同GS球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