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平间里的心跳

从图书馆回来后，高凡一连几天都活在一种无形的监视感之下。

陈伯庸教授那句“你的心，不静啊”，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他意识到，自己己经被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深的旋涡，而马文，或许只是这个旋涡中最表层的一片浪花。

等不起了。

继续按部就班地调查，只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必须冒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能与黑暗抗衡的、真正的力量！

深夜，万籁俱寂。

高凡换上一身黑衣，将自己融入夜色。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学校附属医院的地下太平间。

想要真正掌握“言灵篇”，光靠葬礼上那一次被动的感应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进行系统的、主动的修炼。而修炼，就需要“对象”。

太平间，无疑是这座城市里，除了殡仪馆外，最容易找到“新鲜”的、充满了强烈情绪的修炼对象的地方。

作为医学院的学生，高凡对附属医院的布局了如指掌。他轻车熟路地避开几个值班的摄像头，用一张过期的实习卡刷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禁。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走廊的灯光是惨白色的，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一个摇摆的鬼影。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挂着一块冰冷的牌子——“太平间”。

高凡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吱嘎——”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在死寂的地下室里传出很远。

门内的世界，温度骤降。

一排排不锈钢停尸柜整齐地排列着，像一个个冰冷的金属棺材，表面反射着惨白的光，充满了无言的压迫感。空气中，那股福尔马林的气味更加浓烈，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死亡的腐朽气息。

高凡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缓缓闭上眼睛，催动体内那丝微弱的“尸王血脉”。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一个心怀巨大怨念、死不瞑目的枉死者。这样的对象，修炼起来效果最好，也最危险。

他的感知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散开。

大部分停尸柜里都静悄悄的，只有属于死亡的、彻底的死寂。但很快，他的感知在一个角落里的停尸柜前停了下来。

就是它了。

从那个柜子里，正散发出一股如有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恐惧与怨恨。那股情绪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高凡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走过去，拉开柜门上的标签卡，上面写着：

“无名女尸，23岁，高坠身亡。”

高凡没有犹豫，他抓住冰冷的把手，用力一拉。

“哗啦——”

伴随着滑轮滚动的声音，一个盖着白布的停尸床被缓缓拉了出来。

他掀开白布。

一张年轻而扭曲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双眼圆睁，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就是她了。

高凡不再迟疑，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本《尸经》，用裁纸刀再次划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了“言灵篇”那三个狰狞的古篆之上。

他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女尸冰冷的额头上，闭上眼睛，开始念诵那段己经刻在他脑子里的法诀。

这一次，不是在葬礼上的被动感应，而是主动的、带有侵略性的精神链接！

“以怨为引，可溯其源……”

随着法诀的念出，高凡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仿佛化作一根尖锐的探针，狠狠地刺入了女尸的意识深处！

轰！

就在链接建立的瞬间，一股磅礴无匹的、充满了绝望与恐惧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倒灌进他的脑海！

高凡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的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太平间。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片天台，脚下是万丈高楼，晚风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正狞笑着步步紧逼。女孩在哭泣，在哀求，在绝望地后退。

“求求你，放过我……”

“晚了！”

那男人的声音沙哑而残忍。他猛地扑了上来，不是为了侵犯，而是用一种纯粹为了虐杀的，将女孩拖到了天台边缘。

女孩的指甲在水泥地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她看到了男人鸭舌帽下那双充满了戏谑和残忍的眼睛。

然后，她的身体一轻。

失重感传来，风声在耳边呼啸，地面上的人和车变得越来越大……

“不——！”

极致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高凡的理智彻底淹没！

“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

但晚了！那股属于枉死者的庞大怨念，己经像跗骨之蛆一样缠上了他，正疯狂地撕咬着他的心神。

他看到了无数血腥的幻觉，看到了无数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听到了无数亡魂在他耳边尖啸！

“噗。”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鼻腔中流出，他伸手一抹，满手鲜血。

紧接着，他的耳朵、眼睛、嘴角……七窍之中，都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

“轻则折寿，重则疯魔……”

《尸经》上的警告，在他脑中疯狂回响。

这就是代价！这就是窥探幽冥的反噬！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摇摇欲坠。幻觉中，那个被杀的女孩，正化作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伸出利爪，要将他拖入无间地狱！

就在他即将被那股怨念彻底吞噬，心智崩溃的最后关头。

高凡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了李凯的脸，闪过了父亲那张充满悔恨与担忧的脸，闪过了马文那副伪善的面孔！

不！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还没有为李凯报仇！我还没有搞清楚家族的宿命！我绝不能，变成一个被怨念操控的疯子！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求生欲和复仇的怒火，轰然爆发！

“给我……滚开！”

高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源自神魂的怒吼。他体内的尸王血脉，仿佛受到了这股意志的刺激，猛地一颤，爆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君临死亡的霸道气息！

那股缠绕在他身上的怨念，如同遇到了天敌的毒蛇，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被硬生生地逼退了回去！

幻觉，如潮水般退去。

高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血迹斑斑，狼狈到了极点。

太平间里，一具停尸床的轮子，不知何时松了，自己缓缓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了“咕噜”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高凡抬起头，擦掉脸上的血迹。

虽然狼狈不堪，虽然险死还生，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那股属于“言灵”的力量，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应，而是像一条听话的猎犬，安静地蛰伏在他的意识深处，随时可以听从他的召唤，去撕咬、去追溯任何一个亡魂的秘密。

他成功了。

他以一种最野蛮、最危险的方式，强行完成了修炼。

他掌握了，与死者沟通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