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寝室夜话

第二天，高凡没有急于行动。

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静静地观察着猎物的作息。他发现马文的生活规律得可怕，上课、图书馆、食堂，三点一线，脸上始终挂着那副温和谦逊的笑容，仿佛那晚的血腥与罪恶从未发生过。

他越是如此，高凡的心就越是冰冷。

这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的对手。对付这样的人，任何首接的试探都可能被他完美化解。必须设下一个让他无法拒绝、无法怀疑、只能自己往里跳的陷阱。

而这个陷阱的诱饵，必须由一个绝对不会引起他怀疑的人来抛出。

晚上九点，宿舍楼最热闹的时候。

高凡估算着时间，马文此刻应该刚从图书馆回来，正在自己的宿舍里。两间宿舍的墙壁并不算厚，只要声音足够大，绝对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一眼正戴着耳机，一边吃薯片一边看美剧《犯罪现场调查》（CSI）的程皓，时机到了。

“胖子，”高凡一脸“苦大仇深”地坐了过去，“我的小说……又遇到瓶颈了。”

“啊？”程皓依依不舍地从屏幕上挪开视线，摘下耳机，“怎么了凡哥？这次是主角光环不够用了，还是反派智商下线了？”

“都不是，”高凡揉了揉太阳穴，显得十分“烦恼”，“我需要一段对话，一段主角和他的话痨朋友，在宿舍里讨论案情的对话。但我怎么写都觉得干巴巴的，不够真实，没有那种……紧张又刺激的感觉。”

“对话戏？”程皓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他可是骨灰级的剧本迷，“这个我擅长啊！来来来，你把剧情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高凡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压低声音，凑到程皓耳边，将自己精心编织的“剧情”说了出来：“剧情是这样的：主角己经锁定了凶手，但他没有证据。所以他决定使一招‘打草惊蛇’。他要故意和朋友在宿舍里，大声讨论一个假的‘警方最新进展’，内容要足够吓人，让隔壁偷听的真凶手坐不住，自己露出马脚！”

“我靠！心理战啊！”程皓一拍大腿，激动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这个我喜欢！高啊凡哥！这招高！那你想让这个‘最新进展’是什么？”

高凡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警方，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属于第二个人的皮肤组织和DNA。现在，警方准备对所有案发时在场的人员，进行一次全面的……DNA排查。”

“DNA！”程皓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词汇，“经典！太经典了！所有罪犯的噩梦！铁证如山啊！”

“可我就是写不好，”高凡继续“苦恼”道，“我需要你帮我，你来扮演那个听到消息后，咋咋呼呼的话痨朋友，我来扮演主角。咱们就这么即兴地……演练一遍，我找找感觉。”

“没问题！这活儿我熟！”程皓摩拳擦掌，演员之魂熊熊燃烧，“保证给你演出奥斯卡级别的效果！来吧，什么时候开始？”

“就现在。”高凡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凝重，确保隔壁能清晰地听到每一个字。

“唉，真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用这句话，拉开了大戏的帷幕。

程皓瞬间入戏，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高凡，声音比他还大：“什么情况啊凡哥？！你今天去见警察了？是不是李凯那案子，有新进展了？！”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

高凡暗暗点头，继续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嗯。警方那边今天联系我了，说是……尸检报告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新的发现？！”程皓的表演堪称浮夸，他瞪大了眼睛，来回踱步，将一个“好奇心爆棚的吃瓜群众”演绎得淋漓尽致，“快说快说！是什么发现？是不是找到凶手了？”

“凶手还没找到，”高凡缓缓摇头，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但是，法医在李凯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一点东西。”

“指甲缝？！”程皓立刻接上话，还即兴发挥，用上了刚从美剧里学来的台词，“是皮屑组织吗？难道是搏斗的时候留下来的？能做DNA鉴定吗？是不是可以锁定嫌疑人了？！”

他唾沫横飞，情绪激动，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即将破解惊天大案的神探。

高凡强忍着笑意，心里却对胖子这超常的发挥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继续抛出重磅炸弹：“没错。警方说，己经确认了，那是指甲缝里残留的、属于第二个人的DNA。而且，为了尽快破案，他们己经拿到了我们所有在场人员的资料，准备……对我们进行全面的DNA排查比对。”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真正的炸弹。

程皓的表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我靠！这么劲爆？！那不就是说……凶手，就在我们几个人里面？！”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都快甩到高凡脸上了：“我的天！CSI的剧情照进现实了啊！这下牛逼了！真凶插翅难飞了！凡哥，你这小说写到这，绝对是高潮！订阅肯定爆了！”

高凡看着他这副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样子，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兄弟，谢了。

他们的“寝室夜话”，到这里便恰到好处地结束了。

程皓还在兴奋地分析着后续的“剧情”该如何发展，高凡却没有再听进去。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堵将两个宿舍隔开的墙壁上。

宿舍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剩下程皓一个人的声音。

突然。

“哐当！”

一声轻微但异常清晰的脆响，从隔壁马文的宿舍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像是一个杯子，从桌上失手滑落，摔在了地上。

程皓的讨论声戛然而止，他疑惑地看向墙壁：“咦？什么声音？马文那家伙干嘛呢？”

高凡没有说话。

他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