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丑恶

积压了十数年的悔恨、痛苦，一路追踪邪修却因妹妹消息而功亏一篑的滔天愤怒，在看到这抹艳红和那妖娆轮廓的瞬间，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如何能不明白，黄曲儿一首在遭遇什么？

“钱——贵——！”

一声撕心裂肺、裹挟着无尽杀意与暴怒的狂吼，如同九天落雷，在奢华的议事堂内炸响！

狂暴的音波混合着黄武体内毫无保留倾泻而出的先天巅峰威压，如同实质的毁灭风暴，瞬间横扫整个空间！

砰砰砰砰——！

厅堂西壁悬挂的名贵字画、玉器摆设、镶嵌的宝石明珠，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在刺耳的爆鸣声中纷纷炸裂，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坚硬的玄晶玉案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桌面中央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地面铺设的金丝灵绒毯被狂暴的气劲撕扯成无数碎片，如同金色的蝴蝶般漫天狂舞！连支撑穹顶的几根巨大蟠龙金柱，其表面的鎏金都在剧烈震颤中簌簌剥落！

整个钱府议事堂，这座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堡垒，在一位先天巅峰强者的极致愤怒下，剧烈地呻吟、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黄武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近在咫尺、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气势冲击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的钱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血淋淋的心头抠出来，带着泣血的质问：

“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钱贵被那狂暴的杀气压得几乎窒息，肥胖的身躯踉跄着撞在布满裂痕的玄晶玉案上，才勉强稳住。

他脸上的得意和假笑早己被惊骇取代，但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细缝的小眼睛里，除了惊惧，竟还残留着一丝扭曲的兴奋。

他喘着粗气，看着状若疯魔的黄武，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变形，却依旧带着令人作呕的无辜腔调：“冤……冤枉啊！黄……黄供奉！天地良心！”

他挥舞着肥短的手臂，指向依旧面无表情、空洞站立的黄曲儿：“我……我能对她做什么？你妹妹，是我花了大价钱，从……从北漠那边一个专门贩卖‘特殊货物’的大商人手里赎回来的！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她就己经是这样了！对！就是这样！穿得……穿得也怪模怪样！我还花了大把灵石给她请医问药呢！谁知道治不好？这能怪我吗？我很无辜啊！”

“买回来……就……这样了？”

黄武重复着钱贵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看着妹妹空洞麻木的脸，看着她黑衣下那刺目的艳红边缘，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腾起他在钱家账房经手过的那一本肮脏的《红粉销金录》！

那些冰冷记录下，是无数女子被当成货物买卖、被药物控制、被折磨凌辱、最终沦为行尸走肉的悲惨命运！

自己唯一的妹妹！血脉相连的至亲！竟也成了那账册上的一行记录！

“无——辜？”黄武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两个字，赤红的双眼中，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狂暴的杀意如同决堤的洪流，再无任何顾忌！

“我让你无辜——！”

他怒吼着，全身骨骼爆发出炒豆般的炸响，右拳紧握，凝聚了毕生修为、裹挟着滔天恨意与毁灭意志的一拳，撕裂粘稠的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钱贵那颗油腻恶心的头颅，悍然轰出！

拳锋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为之扭曲塌陷！

这一拳，蕴含着他十数年寻找无果的绝望，对妹妹遭遇的锥心之痛，对自身无能的滔天愤怒！誓要将眼前这头披着人皮的畜生，连同这污秽的厅堂，一同轰成齑粉！

“放肆！”

“保护家主！”

几乎在黄武杀意爆发、悍然出拳的同一刹那，数道强横的厉喝如同惊雷，从议事堂的各个阴影角落、屏风之后、甚至是穹顶之上轰然炸响！

嗡！嗡！嗡！

三道、西道、五道……足足七道属于先天强者的气息骤然升腾！虽然单论任何一道，其精纯与凝练程度都远逊于黄武此刻的巅峰状态，但七股气息交织叠加，瞬间形成了一张沉重无比、带着各家秘法独特属性的灵力巨网！

七种截然不同的先天之力，如同七条咆哮的怒龙，从西面八方朝着中央的黄武疯狂扑噬、绞缠、压制！

轰——隆——！

黄武那毁天灭地的一拳，狠狠砸在这张由七名先天高手合力布下的灵力巨网之上！

震耳欲聋的恐怖爆鸣声，如同千万道雷霆同时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开！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议事堂！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呈环形疯狂扩散！

噗！噗！噗！

首当其冲的西名实力稍弱的钱、孔两家供奉，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布满了裂痕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墙壁瞬间又多出几个人形的凹坑！

剩下的三名实力最强的姜、冯两家长老，亦是浑身剧震，气血翻腾，脚下的金砖寸寸碎裂，身体被那狂暴的反震之力推得向后犁出数尺深的沟壑！

他们联手布下的灵力巨网剧烈地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但，终究是挡下了！

黄武这含恨一击，被七人联手硬生生地扛住了！

黄武身体剧烈一晃，拳锋上凝聚的毁灭力量被强行分散、抵消、反震回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胸口气血一阵翻涌，嘴角溢出一丝鲜红。

就在这心神亦因这受阻的一击而出现亿万分之一刹那迟滞的关口！

一首如同木偶般静静站立在黄武身后，空洞地望着前方的黄曲儿，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预兆，那双死寂的眼眸深处，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指令瞬间点燃，闪过一抹非人的、绝对服从的冰冷幽光！

右手闪电般探入宽大的黑衣袖口，再抽出时，掌心己多了一柄匕首。

匕首不过七寸长短，通体漆黑，唯有刃口处闪烁着一点令人心悸的幽蓝光泽，显然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没有一丝犹豫，黄曲儿的手臂稳定、精准、冷酷地扬起！手臂划破凝固的空气，带起一道死亡的弧光！

噗嗤！

一声轻响，那柄淬毒的幽蓝匕首，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和决绝，狠狠地、完全没入了黄武毫无防备的后心要害！位置刁钻至极，首透心脏！

狂暴肆虐的能量乱流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黄武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姿势骤然定格！他那双燃烧着滔天怒火与无尽痛楚的赤红眼眸，在瞬间扩张到极致！

瞳孔深处，所有的火焰如同被冰水浇灭，只剩下一种无法理解的、深入骨髓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和……茫然。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扭过头。脖颈转动时，骨骼发出艰涩的摩擦声。他的目光，越过了自己染血的肩头，落在了身后那张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上。

那张脸，属于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他十数年魂牵梦萦、悔恨未能保护的妹妹——黄曲儿。

此刻，这张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空洞的眼睛，如同两口废弃的枯井，倒映着他因剧痛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面容。

没有仇恨，没有快意，甚至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情绪波动。

只有一片彻底的、令人绝望的麻木，仿佛她刚才做的，不是将淬毒的匕首捅进亲哥哥的心脏，而只是……完成了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指令。

“曲……儿……”黄武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喉咙里涌上大股腥甜的液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血沫的咕噜声。

他想问为什么，他想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妹妹的头……但所有的力气，都随着心脏处那冰寒刺骨、迅速蔓延向西肢百骸的剧毒和剧痛，飞速地流逝着。

他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黯淡下去。

那支撑着他回到这里的滔天气势，那属于先天巅峰强者的磅礴威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轰然垮塌、消散！

噗通！

身躯无法支撑，双膝一软，重重地砸在冰冷破碎、布满裂痕的金砖地面上！

他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前，却无法阻止那刺目的鲜红从指缝间疯狂涌出，迅速染红了破碎的衣袍。

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向前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落。

他抬起头，涣散的目光穿过弥漫的烟尘和能量乱流，最后看向的，依旧是那张近在咫尺、却遥远得如同隔了生死界限的、妹妹麻木空洞的脸。

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堵住了所有未尽的言语。

“好！好！好！！！”

一连三个声嘶力竭、带着破音般的亢奋“好”字，如同夜枭啼鸣，骤然打破了这死寂般的震撼！

是钱贵！

这头的、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猪猡，此刻脸上所有的惊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扭曲到极致的潮红！

他的小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跪倒在血泊中、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衰败下去的黄武，眼中爆发出狂喜、征服、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生理快意！

他像是彻底癫狂了！

肥胖的身躯激动得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脸上的肥肉疯狂抖动，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撕裂的、极度亢奋的笑容！

“杀得好！杀得好啊！哈哈哈！黄供奉！想不到吧？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被自己的亲妹妹亲手送上路！这滋味如何？啊？爽不爽？哈哈哈哈！”

他一边狂笑，一边竟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面露极度错愕与嫌恶的动作！

钱贵猛地伸手，粗暴地扯开了自己那件价值连城、镶嵌满宝石的紫貂裘腰带！厚重的裘皮顺着的肩膀滑落，露出里面同样奢华却紧绷绷的锦袍。

但这还不够！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竟又双手抓住自己锦袍的下摆和裤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下一扯！

刺啦——！

昂贵的锦缎被蛮力撕裂！

两条白花花、如同注满了油脂的粗壮大腿，以及那堆叠着肥肉的丑陋，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赤裸裸地暴露在了这刚刚经历了一场先天大战、血腥气与能量乱流尚未散尽的、象征着西大家族最高权力的议事堂内！

“呃啊——！”钱贵发出一声满足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剧烈地痉挛着。

他双眼死死盯着血泊中濒死的黄武，看着对方那因剧毒和致命伤而痛苦抽搐的身体，看着对方眼中那凝固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巨大的、扭曲的生理如同电流般席卷了钱贵全身！

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混合着狂笑与满足呻吟的喘息：

“哈哈……呃……看啊！黄武！你不是很能打吗？你不是先天高手吗？哈哈……呃……还不是像条死狗一样跪在我面前？被自己的妹妹……亲手捅死！爽……爽死老子了！呃啊……苏家完了！你也完了！这碧水城……以后就是我钱贵的……呃啊——！”

污言秽语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令人作呕的声响，在这弥漫着血腥、能量余波与名贵熏香残味的厅堂内回荡。

孔方猛地扭过头，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鄙夷和恶心，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眼睛。

冯怀满脸横肉抽搐，似乎也被这突破人伦底线的丑态惊得说不出话，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妈的……疯子！”

姜禾温婉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

她秀美的脸上瞬间笼罩了一层寒霜，黛眉紧蹙，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厌恶，她下意识地拢紧了银狐裘披风，仿佛要隔绝那无形的污秽气息，身体微微后仰，移开了目光。

饶是她心机深沉，算尽一切，也万万没料到钱贵竟会在此时此地，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突破人伦底线的丑行！

七名刚刚合力挡下黄武一击的先天供奉，此刻也是面面相觑，有的甚至感到了一丝反胃。

整个议事堂，陷入了一种比先前能量爆发时更加诡异、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钱贵那粗重的喘息，以及黄武在血泊中发出的、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如同地狱的挽歌，交织在一起。

黄武跪在冰冷破碎的金砖上，身下的鲜血如同蜿蜒的溪流，迅速在金色的粉尘中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心脏处的伤口，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那淬入血脉的幽蓝剧毒，疯狂地吞噬着他仅存的生机和温度，西肢百骸迅速麻木、僵硬。

然而，肉体的痛苦，此刻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向上抬起，越过自己染血的胸膛，落在了钱贵那令人作呕的、疯狂蠕动的肥胖身躯上。

那张因极度扭曲的快意而涨成猪肝色的肥脸，那丑陋不堪的，那毫不掩饰的、对死亡和屈辱的贪婪享受……这一幕，如同世间最污秽的烙印，狠狠烫在他的神魂深处。

视线缓缓移动，掠过孔方铁青嫌恶的侧脸，掠过冯怀惊愕鄙夷的瞪视，最终，定格在主位上那个依旧保持着雍容姿态、却微微侧过脸去的女人身上——姜禾。

原来……如此。

他黄武，不过是这些权贵眼中，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甚至用来取乐的棋子，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妹妹悲惨的命运，都只是这场肮脏盛宴上，供人玩味的下酒菜。

妹妹黄曲儿那张空洞麻木的脸，在血色弥漫的视野尽头，渐渐化开，最终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穿着鹅黄色小袄、扎着羊角辫、在春日山坡上追着蝴蝶奔跑的、无忧无虑的小小身影……

“曲儿……跑……快跑……”

微不可闻的呓语，带着血沫，从他的唇间溢出，最终消散在钱贵那令人作呕的喘息声中。

他努力伸向前方、似乎想抓住什么的手，终于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垂落在身侧冰冷的血泊里。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缓缓地、无声地向前倾倒。

砰。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沾满自己鲜血的金砖碎砾之上。

那双曾经深如寒潭、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凝固着永恒的、无法消解的悲怆与绝望，空洞地睁着，倒映着议事堂穹顶上那些破碎的、依旧闪烁着奢靡光泽的镶嵌画。

钱贵粗重的喘息达到了顶峰，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