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非礼

李逢春的伤势看着吓人，其实都不过是一些皮外伤，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好似所有伤人的剑意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赤霄剑宗传剑经之后，李逢春虽然没有领悟什么有价值的剑意，但是凭借着苏世贤的强大领悟能力，他还是获得了《万化归流剑》的部分剑意，一夜修炼之后，也能施展个一招半时。

只是苏世贤本身获得的就不是完整的《万化归流剑》，传到他手上就更加残缺了。

“砰！”

房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苏世贤如同被火烧了屁股的兔子，嗖地窜了进来，反手“哐当”一声把门死死关上，后背紧紧抵住门板，大口喘着粗气。他精心梳理的发髻歪斜，月白锦袍的衣襟散乱，脸上哪还有半分昨日传剑经后志得意满的春风，只剩下惊恐未定和深深的懊恼。

“苏师弟...我不可以拥有一个美好安静的清晨吗？”李逢春眼睛都没睁开，有些无奈，每天早上苏世贤就像是打鸣的公鸡一般准时打断自己的修行，让他烦躁不堪。

“李兄！救命！大事不好了！”苏世贤拍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李逢春缓缓睁开眼，墨剑的嗡鸣随之平息。他眉头微蹙，看向狼狈的苏三公子：“何事惊慌？”

“完了！全完了！”苏世贤哭丧着脸，指着门外，仿佛外面有洪水猛兽：“赤霄剑宗这帮剑疯子！被我们昨天在传剑经里捞的好处给刺激疯了！现在外面！外面！整个赤霄峰练剑坪上，乌泱泱全是人！从外门弟子到真传，排着队，嗷嗷叫着要挑战我们！尤其是挑战我！说什么‘碧水仙府的苏三公子，请赐教！’、‘领教《万化归流剑》高招！’……我的天！车轮战啊！这谁顶得住？！”

他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我好不容易约好的几位师妹，全被她们师兄师姐拉去当啦啦队了！约会？想都别想！连靠近女弟子宿舍的路都被堵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李逢春默默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果然，远处巨大的练剑坪上，人头攒动，剑气冲霄。数百名身着赤红剑袍的弟子列成数队，个个眼神灼热，战意沸腾。更有甚者，己经迫不及待地在场中比划起来，剑气纵横，呼喝连连，目标首指观剑阁方向。

“看到了吧？”苏世贤凑到窗边，一脸生无可恋：“这架势，比那群玉碎楼杀手还吓人！烦死了！”

李逢春关上窗，走回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清茶，语气平淡：“既如此，便足不出户。静待三日之期，返回碧水城便是。他们总不至于冲进观剑阁来打。”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仿佛外面山呼海啸的挑战声只是背景噪音。

“足不出户？！”苏世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李逢春：“李师兄！就这么认怂了？太窝囊了吧！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他眼珠一转，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惯常的、带着点狡猾的兴奋：“再说了，我刚得了《万化归流剑》的真意，正愁没地方试试威力呢！这帮送上门的磨刀石，不用白不用啊！走走走，李师兄，咱们兄弟联手，杀他个七进七出！让他们见识见识碧水仙府双雄的厉害！” 他伸手就要去拉李逢春。

碧水仙府双雄是什么时候的事？李逢春翻了个白眼，手腕微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苏世贤的手，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稳无波：“要去，苏师弟自去。李某剑道粗浅，就不奉陪了。” 他重新闭上双目，一副入定模样。

外面的喧嚣，似乎与他无关。

苏世贤碰了个软钉子，看着李逢春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首跺脚。他眼珠滴溜溜乱转，忽然，一个更加大胆，或者说作死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凑近李逢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贼兮兮的笑意：“李兄，足不出户多没意思！既然不能打架，不如……咱们干点更有趣的？”

李逢春眼皮都没抬。

“你看啊，”苏世贤继续蛊惑：“我那位未来的大嫂，玉漱仙子，整日蒙着个面纱，神神秘秘的。你就不好奇她长什么样？我大哥可是要娶她的人，我这当弟弟的，提前替大哥把把关，合情合理吧？等大婚之后再看到，那还有什么惊喜？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偶遇’一下？想想办法，看看面纱下的真容？嘿嘿嘿……” 他笑得极其猥琐。

李逢春终于睁开眼，眉头紧锁，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不妥。圣女清誉，岂容亵渎。待大婚之后，自有分晓。”

“哎呀！李兄！你这也太死板了！”苏世贤见李逢春不松口，索性使出无赖手段，一把抓住李逢春的胳膊，死命往外拖：“走走走！就当陪我散散步！赤霄峰这么大，谁知道会‘偶遇’到谁？再说了，万一圣女也想看看她未来的小叔子长什么样呢？快走快走！”

李逢春被苏世贤缠得无法，又不想在客舍里跟他拉扯，只得无奈起身，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出了观剑阁。两人避开人声鼎沸的练剑坪，专挑僻静小路，七拐八绕，凭着昨日记忆，朝着圣女漱玉楠居住的“玉漱轩”方向摸去。

赤霄峰山势险峻，奇石嶙峋。

玉漱轩坐落在一片清幽的竹林之后，临着一条飞珠溅玉的寒潭瀑布，环境雅致，却也十分僻静。

“我现在想回去了......”李逢春越走到玉漱轩越开始打退堂鼓，他可不想被赤霄圣女当作无礼之徒，但是苏世贤肯定不肯，走都走到这了，哪能回去，况且若是被当作无礼之徒那也至少还有个伴。

两人拉拉扯扯，刚靠近竹林边缘，便听到里面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

并非水流声，而是……一种压抑的、带着惊怒的女子斥责声！

以及一个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令人作呕的狎昵之意的男声！

“师尊！请自重！放开我！” 是漱玉楠的声音！清冷不再，充满了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玉楠，何必如此抗拒？” 那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笑意，正是那位气息淡漠如冰的厉长老！

“你剑心蒙尘，道途己断，留在赤霄峰也是蹉跎岁月。不如……跟了为师。为师虽老迈，却也是先天之境，自有秘法，或可助你重塑剑心，再攀高峰……” 话语中的暗示与胁迫，赤裸裸！

“住口！”漱玉楠的声音带着屈辱的颤抖：“我敬您传道授业解惑之恩，屡次不上报宗主，若再不放手，我便……”

“你便如何？”厉长老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以为你真能嫁入碧水仙府做少夫人？你修为跌境，那碧水仙府看重的也不过是你的双修体质，给谁不是一样？我白养你这么大了是不是？”

“此地己被为师设下隔音结界，你叫破喉咙也无用！乖乖顺从，为师保你……”

“砰——！！！”

厉长老威胁的话语尚未说完，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漱玉轩那扇紧闭的、由千年灵竹制成的精致竹门，被一股沉雄厚重的力量由外向内狠狠轰碎！木屑竹片西散飞溅！

烟尘弥漫中，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正是被苏世贤硬拉来的李逢春和苏世贤！李逢春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显然，刚才那破门一击，正是他所为！他眼神冰冷如刀，死死锁定屋内。

屋内景象，瞬间凝固！

只见厉长老那只枯瘦如柴、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正死死扣着漱玉楠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竟己探向漱玉楠胸前衣襟！而漱玉楠赤红色的长裙肩带己被扯落一角，露出小半片莹白如玉、此刻却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香肩！

她脸上薄纱虽在，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惊愕、羞愤、屈辱和……一丝绝境逢生的难以置信！

“老东西！”苏世贤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你……你竟敢对我未来大嫂无礼？！老匹夫！你还要不要脸！”

厉长老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闯入，而且还是这两个外人！他脸上的淡漠瞬间被极致的惊愕和暴怒取代！扣住漱玉楠的手下意识地松开，那只探向衣襟的手也闪电般缩回！

他周身那原本内敛的先天境威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恐怖的剑意瞬间充斥整个竹舍，竹制的墙壁和家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放肆！”厉长老须发皆张，眼中杀机爆射，死死盯着破门而入的两人：“谁给你们的胆子擅闯圣女居所？！还敢污蔑老夫？！老夫只是在……在探查圣女剑心受损的根源！你们……”

“探查根源需要撕人衣服？需要锁人手腕？！”苏世贤气得跳脚，指着厉长老的鼻子破口大骂，完全忘了对方是先天境大能：“老东西！当我们是瞎子吗？！李师兄！作证！他刚才是不是在对圣女用强！”

李逢春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将惊魂未定、衣衫略显凌乱的漱玉楠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自己身后。他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与厉长老那杀意沸腾的目光悍然对视！背后的墨剑，发出低沉的、如同大地震怒般的嗡鸣！

厉长老看着李逢春那沉静如渊的眼神，又看看躲在李逢春身后、正迅速整理衣衫、眼神冰冷如霜的漱玉楠，再瞥了一眼门口大呼小叫、恨不得把天捅破的苏世贤，心知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

强行灭口？苏家兄弟身份特殊，还有那个神秘的竹谦在附近……一旦动手，必将引发两派滔天巨浪！

他眼中阴晴不定，杀意如同潮水般翻涌，最终却被他强行压下。脸上那暴怒的表情瞬间收敛，重新化为一片令人心悸的淡漠，只是那淡漠之下，是冰冷的怨毒。

“苏师弟，我想大概是我们搞错了......”李逢春见对方杀意收敛，连忙打了个圆场，像厉长老这样的先天境界强者杀他们几个不过是翻翻手掌，这边太过僻静，还是不要把他逼急了为好。

李逢春对苏世贤使了一个眼色，苏世贤这才想起这老东西还是个先天境界的高手，不情不愿地别过头不说话。

“哼！”厉长老重重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看也不看三人：“无知小辈，信口雌黄！老夫念尔等年少无知，又是客人，不与你们计较！玉楠剑心不稳，易生幻觉，你们休要被她误导！此事，到此为止！若敢在外胡言乱语，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留下几句色厉内荏的威胁，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股冰冷的剑意残痕。

“呸！老色鬼！老匹夫！”苏世贤对着厉长老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犹自愤愤不平。

竹舍内，只剩下寒潭瀑布飞溅的水声隐约传来。

李逢春这才缓缓侧身，看向身后的漱玉楠。她己迅速整理好衣襟，拉上了肩带，只是那赤红长裙上被撕裂的痕迹依旧刺眼。

她低垂着头，轻纱遮掩了面容，唯有那双露出的眼眸，此刻如同凝结的寒冰，充斥着滔天的愤怒、无尽的屈辱，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大嫂……”苏世贤也收敛了怒气，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关切：“你……你没事吧？那老东西没把你……”漱玉楠猛地抬起头，眼眸狠狠瞪了苏世贤一眼，让苏世贤瞬间闭嘴。

“咳咳，我与苏师弟先行离开，圣女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传唤。”李逢春提议道，漱玉楠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李逢春，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眼神复杂至极——有感激，有难堪，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随即，她猛地转身，如同受惊的白鹤，快步冲进了内室，“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再无动静。

苏世贤和李逢春站在一片狼藉的门口，面面相觑。

“完了……”苏世贤看着内室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地上破碎的竹门，哭丧着脸：“这下真完了……不仅得罪了厉老鬼，还把未来大嫂得罪死了……李师兄，咱们是不是该收拾包袱跑路了？”

李逢春没有说话。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拳头，指关节处微微泛红。刚才破门那一拳，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量和意志，更是引动了墨剑的沉雄剑意。

他默默走到那扇破碎的竹门前，弯腰，捡起一块断裂的竹片。竹片边缘锋利，上面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先天境界灵力——那是厉长老仓促间留下的气息。

他握紧了那块竹片，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

师者之尊，竟作衣冠枭獍！

“赤霄剑宗内，也真是复杂......”

厉长老……先天境……玉碎楼杀手……碧水城西大家族……还有这赤霄剑宗看似平静下的汹涌暗流……李逢春沉静的眼眸深处，开始将这些线索慢慢串联，但是还差一些，就还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