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前往青崖剑宗

染血的布条被王刚死死攥在掌心，那冰冷的触感和粗糙的纹理，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麻木的神经。古月皇甫那句冰冷的“滚”字，连同他挥袖间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最后一点追问或反驳的力气都彻底碾碎。

他躺在简陋的担架上，被几个李天宇临时雇佣的力夫抬着，颠簸着离开了那个曾经弥漫着绝望死气、如今却因古月皇甫而重燃一丝生机的山谷。李天宇沉默地跟在旁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恢复了些许沉稳，只是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忧虑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挫败感。

王刚的目光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身体虽然被古月皇甫强行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体内那股温和却强大的生机之力仍在流转，修复着残破的身躯，驱散着顽固的瘟疫邪气残留。但这具身体，连同他的灵魂，都仿佛被掏空了。肋骨断裂的剧痛、脏腑被邪气侵蚀的寒毒、瘟疫带来的虚弱……这些痛苦真实存在，但与内心那被反复碾压揉碎的尊严和彻底迷茫的绝望相比，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钝痛。但他一声不吭，只是闭紧了嘴唇，眼神死寂。他看着刺目的日光，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耳边是力夫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还有山谷寒风的呜咽……以及李天宇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刚子，感觉怎么样？” 李天宇的声音带着疲惫，俯身低声问道，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王刚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在李天空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开了。他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攥住了掌心的染血布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李天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刺痛。他明白，好友此刻承受的痛苦，远非肉体伤痛可比。那是一种信仰崩塌、尊严尽毁、前路断绝的深渊般的绝望。他叹了口气，声音更加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先回我的宗门——青崖剑宗。那里有最好的药堂长老，有灵气充裕的静修之地。你体内的邪秽之气虽然被古月皇甫压制，但根基受损太重，又添新伤，还有那瘟疫的阴毒盘踞……需要长时间的精心调养和稳固。” 他顿了顿，目光凝重地看着王刚，“你放心，我们青崖剑宗虽非顶尖大宗，但也讲究同门道义。你是我的兄弟，我定当求师尊和长老们全力救治于你。”

弟，我定当求师尊和长老们全力救治于你。”

王刚依旧沉默。青崖剑宗？那是一个对他来说遥远而陌生的地方。他曾经一心追逐所谓“仙缘”，耗费巨资购买“灵宝”，修炼“神通”，梦想着一步登天，何曾想过会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废人般被抬着去投靠好友的宗门？这简首比杀了他还难受。

李天宇看出他眼中的抗拒和自厌，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容置疑：“王刚！你给我听着！命是你自己的！古月皇甫救了你两次，我也绝不会放弃你！你现在需要的是活下来，是恢复！其他的事情，等你有了力气，我们再说！别像个懦夫一样在这里等死！”

“懦夫”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王刚的心脏，他涣散的眼神终于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波动，是愤怒？是痛苦？还是被戳穿后的狼狈？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只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着胸腹的伤势，痛得他额头青筋暴起。

李天宇连忙按住他，渡入一丝温和的灵力帮他顺气，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坚定：“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但活着才有机会！先跟我回去，把伤养好，把根基稳住！这个仇，我们记下了！但不是现在！”

他指了指王刚紧攥的手：“那块布，你收好。总有一天，我们会弄清楚这一切！但不是现在！现在，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跟我回青崖剑宗，活下去！”

王刚剧烈地喘息着，咳嗽过后，眼神中的死寂似乎被李天宇这一番话搅动了一丝涟漪。活下去？复仇？弄清楚古月皇甫和那黄皮子的阴谋？这些念头在巨大的痛苦和绝望面前，显得那么虚无缥缈。但李天宇眼中的坚定和那份不离不弃的情谊，像黑暗深渊中唯一微弱却固执的烛火。

他再次闭上眼睛，嘴角扯动了一下，不知是嘲弄自己还是回应李天宇。最终，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紧攥着染血布条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这微小的动作，让李天宇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至少，好友还没有彻底放弃求生的意志。

担架继续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朝着远离那个山谷、也远离古月皇甫的方向。寒风凛冽，吹动着王刚散乱的头发，露出那张苍白瘦削、带着未干血痕的脸庞。他紧闭双眼，身体随着担架的晃动而轻微起伏，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只有掌心中那块染血的布条，被他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紧，像是攥着坠崖前唯一的枯藤，又像是攥着一个冰冷刻骨的、尚未清算的誓言。

身后，那个被瘟疫肆虐的山谷，在古月皇甫的强大力量干预下，正艰难地驱散病魔的阴影。而前方，青崖剑宗的轮廓在远山的雾霭中若隐若现。对于王刚而言，那将是一个未知的疗伤之地，或许也是一个漫长煎熬的开始。他破碎的身体和灵魂，将在那里接受药石的洗礼，以及自我救赎与毁灭的艰难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