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进化排斥与血肉陷阱

冰冷的电子噪音与粘稠的血肉低语在混乱的空气中交织，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林衍背靠着冰冷湿滑、覆盖着搏动肉膜的合金墙壁，粗重地喘息着。左臂被强行中断“数据血肉化”的灼伤传来阵阵刺痛，腕表灰雾翻涌，秒针在“1”的边缘疯狂震颤。精神韧性强固带来的屏障如同被反复捶打的钢化玻璃，布满细密的裂纹，每一次混乱低语的冲击都带来新的眩晕。

“新来的‘零件’？‘母巢’…在核心数据库…等你…”

那句由像素血字构成的、来自吊尸的“邀请”，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意识深处。核心数据库？那必然是污染源的核心所在，也是风衣人任务指向的目标。但“接入”即是“消化”，暴露即是“进化”为养料。如何靠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构者的本能再次接管混乱的情绪。目光锐利地扫过这条血肉与钢铁浇铸的死亡街道。

左侧，一栋半坍塌的摩天楼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的钢筋上缠绕着粗大的、搏动着的暗红肉藤，藤蔓上密布着闪烁着幽绿光芒的数据接口。下方，几个勉强维持人形的“进化者”在粘稠的荧光绿脓液中蹒跚，它们被改造的身体发出不协调的金属摩擦声和血肉蠕动声，空洞的电子眼茫然地扫视着西周。

右侧，街道被一堆由锈蚀汽车残骸、断裂管道和蠕动的生物组织混合而成的巨大垃圾山堵塞。垃圾山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不断分泌着暗紫色粘液的生物膜，几只形似放大数倍、甲壳上嵌着电子元件的蟑螂状生物在粘液中快速爬行，复眼闪烁着贪婪的红光。

正前方，是唯一看似能通行的方向。街道相对“干净”，只有零星散落的金属碎片和干涸的荧光污渍。但街道的尽头，被一栋相对完整、但被巨大血肉触须紧紧缠绕的筒状建筑挡住。建筑表面没有窗户，只有一排排黑洞洞的、如同枪口般的通风管道，以及一个巨大的、由扭曲金属构成的螺旋状标志——标志中心是一个由血肉和电路板组成的、不断搏动的巨大眼球。

“欢乐骨场”。吊尸所在的地方。那具被高压线缆悬挂、头盔屏幕上投射着“邀请”的尸体，如同一个血腥的路标。

不能走空旷的街道。那无异于将自己暴露在无处不在的监控和随时可能爆发的数据风暴之下。左侧的进化者聚集区危险未知，右侧的垃圾山散发着强烈的污染气息和生物猎食者的威胁。

林衍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栋被肉藤缠绕的半坍塌摩天楼上。那里的“进化者”似乎处于一种相对“稳定”的浑噩状态，建筑结构复杂，或许能提供掩体和迂回的空间。更重要的是，那些搏动的肉藤和数据接口……或许能提供一些关于这个扭曲世界规则的信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臂的灼痛和精神的疲惫，身体紧贴着冰冷的肉膜墙壁，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悄无声息地向着左侧那栋危楼移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地面上流淌的荧光脓液和散落的、可能触发警报的金属碎片。精神力高度凝聚，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每一个进化者的“状态”和可能的威胁。

靠近大楼入口。这里的肉藤更加密集，如同巨大的血管网络，搏动间发出低沉的“汩汩”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和一种类似发酵血液的甜腥。几个进化者聚集在入口附近，它们的身体改造程度各不相同：一个半边脸被金属板覆盖，露出电子眼的红光；一个手臂完全替换成了不断滴落粘液的机械爪；还有一个背部隆起巨大的、覆盖着金属甲壳的肉瘤，肉瘤上伸出几根细小的、末端带着吸盘的触须，正在无意识地摆动。

林衍的目光锁定在入口内侧，一个被倒塌的混凝土块和扭曲钢筋半掩埋的角落。那里相对隐蔽，距离那些浑噩的进化者也有一段距离。他屏住呼吸，将存在感压制到最低，如同滑溜的泥鳅，从两个背对着他、身体发出沉重机械摩擦声的进化者之间迅速穿过，身影一闪，没入了那个黑暗的角落。

冰冷潮湿的空气包裹着他。角落里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某种干涸的、暗褐色的污迹。他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块上，暂时松了口气。腕表灰雾的翻涌似乎平复了一瞬，秒针的震颤也减弱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带着痛苦抽搐的呻吟，从角落更深处的阴影中传来。

林衍瞬间警觉！精神力如同探针般刺入阴影。

不是进化者！那是一个……相对完整的人类？

一个穿着同样破烂工装服的男人蜷缩在角落最深处。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脸上布满污垢和血痕，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他的身体没有明显的机械或血肉改造，但的左臂皮肤上，却布满了极其诡异的景象：皮肤下，幽蓝色的数据线路如同蛛网般蔓延，而在这些数据线路之间，无数细小的、粉红色的肉质颗粒正在疯狂地增殖、凸起！这些肉粒如同活物般蠕动，试图刺破皮肤，与外界无处不在的“血肉网络”连接！他的左臂己经变形，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数据血肉化！而且进程远超林衍刚才中断的1%，至少达到了20%以上！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林衍的存在，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伸出没有被污染的右手，颤抖着指向林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流声：“救……救我……排斥……它……排斥我……”

排斥？林衍的心猛地一跳。信息检索中提到过“进化排斥”是可能的弱点！

他立刻压低声音：“什么排斥？说清楚！”

“融合……失败……”男人痛苦地抽搐着，左臂上的肉粒蠕动得更加疯狂，“我的……基因序列……有……天然缺陷……‘母巢’……无法……完全……同化……它在……排斥……清除……”他猛地指向自己左臂上那些疯狂蠕动的肉粒，“它们……在……吞噬……我……从内部……清除……失败品……”

男人的话如同惊雷在林衍脑中炸响！

进化排斥！污染源“母巢”并非无所不能！它对某些特殊的个体存在“消化障碍”！无法完美融合的个体，会被视为“失败品”，触发内部的“清除”程序——由那些增殖的、本该用于融合的“数据血肉”组织，反过来从内部吞噬宿主！

这印证了信息检索中的推测！这可能是污染源的核心弱点之一！

“核心数据库……在哪？”林衍立刻追问关键信息。

“地下……工厂……最深处……”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开始涣散，左臂的更加恐怖，皮肤下蠕动的肉粒几乎要破体而出！“入口……在……‘欢乐骨场’……后面……竖井……小心……‘飞升舱’……陷阱……”

“飞升舱？陷阱？”林衍追问。

但男人己经无法回答。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

“噗嗤！噗嗤！噗嗤！”

他左臂的皮肤终于被撑破！无数粉红色的、带着粘稠液体的肉质触须如同爆开的豆荚，疯狂地喷射出来！这些触须一接触到空气，就迅速膨胀、硬化，末端裂开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猛地朝着距离最近的林衍扑来！

内部清除程序启动！失败品变成了致命的炸弹！

“该死！”林衍瞳孔骤缩！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猛仰！

“咔嚓！”

几根最先扑到的肉质触须狠狠咬在他刚才背靠的混凝土块边缘，坚硬的混凝土如同豆腐般被啃下大块！石屑纷飞！

更多的触须如同狂乱的鞭影，带着腥风扑至！速度奇快！范围极广！狭窄的角落避无可避！

林衍眼中寒光爆射！精神力瞬间压缩、凝聚，不再单纯防御！他模仿在永眠镇面对恐惧蛛网时的策略，但不是为了遗忘，而是为了——排斥！

他将精神韧性强固带来的“加固”效果，连同自身冰冷的意志，高度压缩，化为一道无形的、带着强烈“拒绝”和“排斥”意念的精神力场，如同一个瞬间膨胀的透明气囊，狠狠撞向扑来的触须群！

“滚开！”

“砰——！”

无形的力场与狂乱的触须群猛烈碰撞！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那些由纯粹污染血肉构成的触须，在接触到这蕴含“排斥”意志力场的瞬间，如同撞上了烧红的烙铁！

“嘶嘶嘶——！”

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大量腥臭的白烟！扑在最前面的几条触须瞬间焦黑、碳化、断裂！后面的触须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伤，发出痛苦的嘶鸣，疯狂地扭曲、退缩！

有效！这些内部清除用的血肉组织，对“排斥”力量异常敏感！

林衍抓住这瞬间的空隙，身体如同压缩的弹簧，猛地从角落弹射而出，扑向危楼入口外！

“嘶嘶嘶——！”

被激怒的触须群发出更加狂暴的尖啸，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它们放弃了己经变成空壳的男人尸体，所有的杀戮欲望都锁定在了林衍这个“干扰者”身上！

林衍冲出危楼，头也不回，朝着街道对面那堆由垃圾和蠕动生物膜构成的巨大垃圾山狂奔而去！身后是如同粉色死亡潮水般涌来的触须群！它们的速度太快！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街道空旷，无处可藏！垃圾山是唯一的选择！

“发现……清除程序……干扰者……”

“威胁等级……提升……”

“启动……次级清除协议……猎犬单位……释放……”

冰冷的电子音混合着血肉低语，在混乱的空气中响起。

林衍冲到垃圾山脚下，粘稠滑腻的生物膜几乎让他摔倒！他毫不犹豫，手脚并用，抓住的锈蚀管道和相对坚硬的金属残骸，疯狂向上攀爬！身后，那粉色的触须狂潮己经涌至山脚！

“咔嚓咔嚓咔嚓——！”

更加密集、更加令人头皮炸裂的节肢爬行声，猛地从垃圾山深处爆发出来！无数只之前见过的、甲壳嵌着电子元件、复眼猩红的巨型蟑螂状生物，如同被惊醒的蜂群，从粘液覆盖的缝隙中疯狂涌出！它们的目标，赫然是那些正在攀爬垃圾山、散发着强烈血肉污染气息的粉色触须！

“嘶嘶嘶——！！！”（触须群）

“吱吱吱——！！！”（蟑螂群）

两股由污染源制造、但显然处于不同“清除序列”的猎杀单位，在垃圾山的半山腰轰然碰撞！粉色的触须疯狂抽打、撕咬，带着清除程序的暴虐！巨型的蟑螂挥舞着锋利的、带着高压电弧的节肢，复眼锁定目标，疯狂地扑咬、切割！粘稠的体液、断裂的节肢、破碎的肉质组织如同暴雨般落下！

林衍攀爬的动作丝毫未停，甚至利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作为掩护，更快地向上攀登！他攀上垃圾山顶端，眼前是堆积如山的废弃金属和蠕动生物组织。而垃圾山的另一侧下方……

正是那栋被血肉触须缠绕的筒状建筑——“欢乐骨场”的后方！

在那里，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由合金构成的竖井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正静静地敞开着。竖井边缘，散落着一些断裂的、滴落着荧光粘液的数据线缆。竖井深处，隐隐传来巨大的、低沉的机械运转轰鸣，以及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机油和生物质的腥甜气息。

核心数据库的入口！

林衍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从垃圾山顶端朝着竖井入口的方向跳下！

就在他身体腾空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欢乐骨场”那黑洞洞的通风管道深处，一个冰冷的、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探头，如同毒蛇之眼，无声地转动了一下，精确地锁定了他的身影。

腕表猛地一震！表盘上那层凝重的灰雾剧烈翻腾！猩红的符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秒针在“1”的位置疯狂地左右摆动，仿佛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发出濒临崩断的哀鸣！

“高优先级目标……确认……”

“侵蚀标记……活跃……”

“启动……最终进化协议……”